桌上其餘幾人都沒料到她會突然詢問在場唯一外人的想法，一時不禁怔了一瞬。但隨即聞湘弦便反應了過來，他以眼神制止了想要開口的葉瀟，垂眸思索了一會，點頭道：“我認為會有這個顧慮，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盡管電競行業發展到現在已經有了一定的規模，但更疊過快也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他平靜地說，“哪怕曾經再怎麼傲視群雄，也必將面臨狀態下滑成績變差的困境。”
葉婉容眸光微動，正欲開口就聽聞湘弦繼續道：“可追尋最高的榮耀，就是我們一直想做的事情。”
“葉瀟已經二十二歲了。”他偏頭，略顯悵然地望了一眼身旁同樣怔住的人，“平心而論，他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年能打了。”
“所以……既然他打出了成績，我覺得不如就繼續支援他走下去吧。”
從最初的背井離鄉到後來的狀態起伏，那個人吃的苦已經夠多了。
“我明白，你們是放心不下他。”聞湘弦轉回頭，很輕地笑了笑，“所以我也不會去試圖勸說什麼，只是我想……他大概不可能會放棄這條自己拼命闖出來的路吧。”
葉婉容半垂下眼，沒有應答。
直到此時細致地端詳她的面容，聞湘弦方才發現葉瀟的容貌其實與葉婉容有七分相似，她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柔暖的燈光在她的臉上落下一片陰影，莫名顯出了一絲幾不可察的落寞。
良久，她只是點了下頭：“謝謝你的回答。”
她說著便站起了身，神情已經恢複了往日的淡然：“今天就留宿一晚吧，客房一直都有人打掃，可以直接入住。”
說完這句話，葉婉容不再停留，自顧自轉身走了。
“我也吃得差不多了。”簡霖鴻也放下了筷子，看著二人慾言又止片刻，最後只是無奈地說，“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但瀟瀟，不管你做什麼事，都希望能仔細考慮好結果，不要讓自己後悔。”
他拍了拍葉瀟的肩膀，又對聞湘弦微微點了下頭，同樣起身離開了。
聞湘弦側首望向葉瀟，見對方一臉若有所思便問道：“怎麼了？”
“沒怎麼。”葉瀟被他喚回神，搖了搖頭應了一句，沉默片刻低聲嘆了口氣，“我發現……我好像對他們有一些誤解。”
他一直以為當初能夠去打電競，憑借的是自己一腔熱血與執著，逼得葉婉容和簡霖鴻只能低頭妥協。然而經過剛才那一番對話，他忽然間意識到，自己的父母似乎一直都有在遷就自己。
“自從我打職業以來，他們雖然從來沒有給我提供任何幫助，卻也沒有真正阻撓過我的發展。”葉瀟冷靜地分析，“以他們的人脈，想要逼我回家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可他們既然能夠接受我去打職業，為什麼還要說那些話呢？”他茫然地看著聞湘弦，自言自語般問道，“我又不是……真的完全不在乎他們的態度。”
他不後悔自己曾一意孤行地走上電競這條路，可被葉婉容幾次三番用言語傷害時，他卻也是如此真切地感到委屈和難過。
聞湘弦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指尖插入他的指縫，想了想說：“可能是因為，他們也在改變吧。”
“也許是你當初想要打職業的念頭太過執著，才讓他們意識到，其實你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柔聲寬慰，“我想哪怕現在他們仍然不認可你那時的決定，也一定會願意聽你內心的想法。”
葉瀟收緊與他相握的手，心中逐漸有了決斷，很輕地點了下頭。
葉婉容靠坐在書房鋪著軟毯的沙發上，厚重的梨花木桌上擺放著一盞樣式古樸的臺燈，她支著下頜，手中捧著一本書閑散地翻看。
房門忽然被人輕敲了敲，葉婉容揉了揉眉心，淡淡應道：“進。”
細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木地板上隨之投下一片陰影。葉婉容等了許久也不見來人開口，不由抬眸瞥了一眼，在看到葉瀟時她顯然怔了一瞬，不自覺將書合上放到了一邊，微微直起身子問道：“有事嗎？”
“媽。”葉瀟半倚靠在桌旁，垂眼定定望著她，和緩地問，“能和你聊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