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這樣,屠呈也在讀書。他還期待著恢複正常,去學校過正常人的生活。
想到這些,隗維嘆了口氣。他當老師的時候,怎麼沒遇到過如此好學的學生呢。
屠呈放下手中的書,開了窗戶,讓隗維進來:“不怕被我傳染麼。”
“不怕。”隗維說。
騙子,他揹著你,和高夢棠說你是怪物。你聽到了。其中一張畸形的嘴對屠呈說。照鏡子看看吧,你如今多麼惡心!
屠呈沒什麼反應,接過零食,放在床頭櫃上:“我想和你下棋了。”
“現在麼?”隗維驚訝,“實在抱歉,如今形勢嚴峻,離開這個副本,我們……”
“我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屠呈打斷了他的話,“只下一盤,可以麼。”
看著他灰暗的目光,隗維實在不忍心拒絕,勉強地點了一下頭。何羅在他胳膊上爬來爬去,強烈地表達抗議。
二人沉默地擺好棋盤,走廊裡的喊叫和打砸連續不斷,病房裡安靜得好似有一層屏障,只能聽到象棋敲在棋盤上的輕響。
“上次見你,明明是一天前。三天前,我還和你一起擠在後車座,”屠呈看著棋盤,語氣平淡地說,“如今想來,恍如隔世。”
隗維吃了他一顆棋子:“別想太多,我們會通關。在下送來的藥,按時吃。”
左側的臉頰拔高聲音:別想太多?感染病毒的不是他,他當然不會想太多!!高枕無憂的人,怎麼會理解命懸一線的人!
右臉的嘴巴則怒罵不息:咬他一口!把病毒傳染給他,看他能不能做到“別想太多”!
啪嗒一聲,棋子摔在棋盤上,屠呈一抬頭,看到隗維疑惑的神情,他迅速別開眼,繼續下棋。
:咬他咬他咬他咬他咬他咬他咬他咬他咬他!
那幾張嘴不停地重複著這個詞,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刺耳,像鼓點一樣敲在屠呈的心髒上。他的呼吸隨之變得急促,氣管像風箱一樣響個不停。
“這一步走得不錯。”隗維舉棋凝思,推演著破局的方法。他的注意力全在棋盤上,沒有看到屠呈緩緩抬起頭,直勾勾盯著他看,雙目逐漸布滿血絲。
隗維披著一件護士白大褂,裡面是一件長絨棉白襯衫,翻領尖端,釘著一對洛可可風的銀色領飾。抬手時,月光石袖釦閃過一抹氤氳神秘的淡藍色,閃亮的精鋼表鏈搭在他清瘦的腕骨上。
平日裡,黑泥人傀儡總是將隗維打扮得很精緻,半長的銀色頭發梳成背頭,指甲修建成杏仁型並打磨拋光,再抹一層護甲油。
副本中隗維不會浪費精神值,召喚黑泥人傀儡給自己梳頭發、修指甲,此刻,他散下來的銀發別在耳後,指甲也沒有光澤。但看起來還是幹淨、整潔。
下意識地,屠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三天沒洗的病號服皺皺巴巴,他撓破了自己的臉,領子上沾著汙黑的膿血。他動作笨拙,吃東西時,袖口上沾了一團黃褐色的油汙。
後腦勺的嘴說:你以為你和隗維下幾盤棋,就能和他成為朋友麼?滾回下水道吧,惡心的怪物。
:他願意和你下棋,因為他憐憫你,同情你。你太可悲了。
“隗維,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很惡心。”屠呈問。
“沒有。”
騙子。
“對了,您若不喜歡現在的模樣,可以和黑商交易。”隗維拿出屍油蠟燭,放在桌子上,“那商人身份神秘,似乎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或許可以幫你恢複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