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的想起來什麼似的,趕忙叫人去溫氏房裡瞧瞧,待知道溫氏也消失無蹤之後,陸氏跌坐在地,破口大罵:“喪良心的賤婢,老爺待她不薄,前腳把她放籍,後腳她就跑了!”
又急慌慌催促差役們:“趕緊帶人去把她們給抓回來啊——溫氏也就算了,九九可是老爺唯一的骨血!”
差役們彼此對視一眼,匆忙打發人去搜尋樊家逃妾溫氏及其女樊九九。
……
溫氏安置好了女兒,改換裝扮,每隔兩日,便往樊家西門外去瞧一瞧。
雖然衙門始終沒有通報樊康的罪名,可那兩對召喚她和九九回去的白燈籠,也一直沒有掛起。
溫氏為此憂慮不已,既傷懷於樊康之死,也憂慮於陸氏此時的情狀。
有時候,她怔怔地看著自己的手,好像還能感覺到來自陸夫人那雙手的溫熱的觸感。
溫氏生下九九的時候,也是四十歲的人了,大夫說她年紀大了,怕是不好生養,樊康和陸夫人俱都憂心忡忡。
陸夫人生來有疾,不能生育,樊康倒是納過兩個妾,也生下過孩子,只是都沒有養大。
溫氏有了身孕,夫妻倆都很高興。
陸夫人紅著眼睛,私底下跟她說:“老爺跟本宗的兄弟不睦,先前一夥兒吃飯,喝多了酒,生了口角,那邊又拿子嗣來說話,老爺嘴上不說,回來之後翻來覆去,一整晚都沒睡著,我聽著,也沒法做聲……”
溫氏感念樊康和陸夫人對她的看顧,心裡邊也盼著,生一個健康漂亮的孩子出來。
懷孕的時候,她吃得很多,覺得這樣對孩子好,壯實。
陸夫人起初不知道,後來知道了大吃一驚:“傻妹子!”
她說:“把孩子養大了,不好生的呀!就算是能生出來,你也得受大罪!”
溫氏聽得怔住了,呆呆地道:“原來是這樣嗎?”
陸夫人察覺出來一點什麼,沒再繼續說這事兒,溫氏低著頭默默良久,也沒再提這個話茬兒。
到了十月臨盆,居然生得很順利。
樊康聽人說是個女兒,起初有些失望,再一想,又笑了,說:“也好,也好!”
産婆把孩子抱了出去,他都不敢接到手裡,仍舊叫産婆抱著,愛得不行,“心肝兒、肉兒”的叫。
院子裡的人都在恭賀老爺,還有人去門外放鞭炮,發喜錢。
只有陸夫人陪在溫氏身邊,握著她汗津津的手,跟她說話。
溫氏恍惚之間,想起了萬家。
她的第一個孩子生出來,同樣也是被人歡天喜地地抱走了,有去莊夫人面前賀喜的,也有去老爺面前討賞錢的。
只有她一個人躺在榻上,孤零零地,像一條被剪開了大洞的爛口袋。
好痛啊。
真的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