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阿孃問她:“你願意嗎?”
舒世松死死地抱著她的腿,像是抱著巨浪滔天時唯一能容身的一葉扁舟,大聲喊:“不!不不不!”
王妃娘娘看她時的那種冰冷的目光,她到現在都能夠回想起來。
她阿孃就蹲下來,用手帕擦了擦她的臉,而後笑著跟王妃娘娘說:“我女兒不情願,不換哦。”
又說:“小郡主這邊,王妃娘娘是該上點心了,這麼小就開始搶人東西,長大了不得欺男霸女?”
秦王妃的臉色冷得嚇人,周圍人都低著頭不敢說話。
可是後來,好像也不了了之了。
不知道為什麼,多年之後,舒世松還時常回想起這件事來,到了今晚,叫世文堂兄這麼一攪和,居然又鬼使神差地想起來了。
她回到西園那邊,就見母親房裡的燈還亮著——西園寬敞,沒有外人,母女倆是住在一處院子裡的。
舒世松躡手躡腳地過去,貓在門口,朝裡邊張望了一眼。
楊氏夫人的聲音平和地傳了出來,帶著一絲嘆息:“回來啦?”
舒世松乖乖地站好,說:“唔,回來啦。”
房門從裡邊開啟,楊氏夫人走了出來,看著她,有些無奈:“以後別再這麼出去了。”
舒世松“哎呀”一聲,說:“阿孃,你不懂!”
楊氏夫人盯著她瞧了會兒,倏然一笑。
她微微搖頭:“傻孩子,是你不懂。”
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之間,舒世松心裡其實也有一些畏懼,纏著母親,不想回自己房裡去。
楊氏夫人就叫人把她的被褥和枕頭搬過來。
舒世松靠著母親,半睡半醒的時候,竟想起從前來了,不知怎麼,忽然間有些難過。
她吸著鼻子,哽咽著,夢話一般道:“你去養病的時候,怎麼不帶著我呢?”
那時候她只有四歲,父親去世,母親遠赴南地,雖然伯父伯母也是親近之人,但對於一個年幼的孩童來說,那種處境是很可怕的。
楊氏夫人卻說起了另一件事:“你還記得秦王府的小郡主嗎?有一回她要搶你的絹花,你無論如何都不肯給。”
舒世松聲音幽微地“唔”了一聲,人卻已經陷入到了黑沉的夢鄉。
“那時候,我盡管割捨不下,但也沒有辦法帶你同行。只是現在回頭再想,也實在不能說是後悔。”
楊氏夫人摸著她的頭發,聲音低不可聞:“世間誠然有良善之人,但為數很少,更多的,還是被無形的規則束縛和震懾,不得不選擇守序的人。”
“你以為你伯父和伯母,真的沒動過西園的主意嗎?”
“你以為秦王妃真的好說話嗎?”
楊氏夫人感受著身旁女兒傳來的溫度,回首往事,百感交集:“如果那時候我沒有去,我們就無法保有完整的西園,後來在秦王府,就更沒有權力對王妃說‘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