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懸壺揮動衣袖輕輕一卷,那在空氣中殘存的黑色霧氣被他收入袖中:“百姓傷亡不小,陳文禮和楊春來全都死了。”
他的聲音很平淡,彷彿這些人命在他眼中就只冰冷的數字一樣無法帶來情緒的波動。
可趙三金知曉他的性子,知曉在這份平淡之下所掩藏的憤怒有多麼駭人。
兩個人之間談不上熟悉,只能算作認識,自然也就沒有太多話好說。
趙三金抬頭看著天上,明朗的夜空上懸掛著一輪圓月,映襯四周一片銀白。
“我記得你應該是在閉關。”
張懸壺點了點頭:“我的確是在閉關。”
大道章修行到了關鍵處,對於那所謂聖人的門檻有了朦朧感應,所以近些年來張懸壺始終都沒有在人前露過面。
聖人。
無數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境界,哪怕是天賦高絕如趙三金到最後也選擇了神虛這條路。
張懸壺能以不到四十歲的年紀觸碰到這個門檻,他的天賦足以和寧瑤並列。
而這也是楊春來始終在猶豫沒有第一時間用出大道解的原因,他並不害怕自己的死亡,而是不想因為自己的事情而耽擱影響到張懸壺的進境,他深切知曉修行中人對於那個境界的憧憬和嚮往。
二人站在菩薩廟裡,望著山下一片樹海。
柔和的風拂動衣衫,張懸壺忽然說道:“當年你想要劫秋北刑場,哪怕明知那是一條死路,因為你認為值得。”
趙三金不知道他忽然說這些話的意思,於是看著他沒有開口。
“你走如今行走神虛一道,是真的於聖人境無緣嗎?”張懸壺偏頭看著他,道:“以你的天賦,未來有五成機率可以踏足這個境界。”
趙三金還是沒有說話。
張懸壺像是早已經知道了答案,也不等他回答,便繼續說道:“因為你很清楚,踏足聖人境界的這條路很長,或許是百年,或許是千年,誰也說不清楚,而寧北就這麼大,帶著一腔奮勇就走進了朝歌城,你十七年前沒有護住寧長安,所以十七年後就一定要護住寧北,在聖人境界遙遙無期的情況下,你選擇了神虛這條能夠在短時間內換取更為強大力量的道路。”
沒錯,這就是趙三金行走神虛之路的原因。
他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得原因,但現在卻被張懸壺直接說了出來。
趙三金也在看著他,並不避諱這些話:“當年無能,那以後就不能再無能下去。”
張懸壺很認可這句話,也很贊同的點了點頭,平靜的語氣有著抑制不住的憤怒和無力:“我也很無能。”
代表儒院壓了七錄齋二十年,張懸壺三個字代表了這個世上最頂尖的力量。
但他卻救不下自己的一個師兄。
“我這些年一直在追尋著更高的境界,可境界縱然達到了又能如何呢?”他抬起手臂看著自己的掌心,那裡有著點點浩然氣在釋放。
“空有力量卻還護持不住身邊的人,那這樣的力量要來又有什麼用處?”
趙三金看著他的動作,目光微微一變。
張懸壺在質疑自己的道,他釋放了這些年來閉關修行所得到的力量,放棄了這些年來閉關修行所精進的修為。
原本已經觸碰到門檻的聖人境在這一刻再度跌落回去,而且要比先前更為遙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