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你瘦了好多。”
“截肢瘦的更多。”
“別說這種話。”
於是方辭便不說了,他額頭抵著林宿的胸膛,一動也不動,腦子也很空,什麼都沒想。
林宿便任由他靠著,手搭在方辭背上,能清晰地觸控到蝴蝶骨的形狀,還有傷疤凸起的痕跡。
“宿哥。”方辭叫他。
林宿一頓:“你在叫誰。”
“叫你。”方辭問,“不能這麼叫嗎。”
“能,可我不喜歡。”林宿說,“我不是你的宿哥。”
“你還是生我的氣麼。”方辭聲音低下去,“可我什麼都做不了了,你還想讓我怎麼樣呢。”
林宿無言以對:“沒有生你的氣。”
關於前世的那個夢,他其實一直都沒有很清晰地回憶起來,只記得夢裡的自己總是身不由己,說了很多違心的話。
好像只有在最後快要醒過來的時候,他才有片刻的自由,可那時候他和方辭之間已經走到了一種無可挽回的地步,說再多的話也改變不了什麼。
他沒辦法替前世的自己說出原諒方辭的話,自然也就沒辦法以這一世的身份來承受方辭的歉疚,方辭想彌補的那個人,早就留在了臨春路的車禍裡,方辭做再多的事,那個人也看不到、給不出回應。
林宿忽然覺得很挫敗。
從一開始,方辭就是在透過自己去看前世的那個人。
他問:“你很喜歡他嗎。”
“喜歡吧,不知道。”方辭沒辦法給出確切的回答,“可能也不喜歡了。”
他聲音憊懶:“有時候也挺恨的。”
前世總是有很多人怨恨方辭,說為什麼死的不是他,可當方辭真去嘗試自殺的時候,他們又會救下他,不讓他真的去死。
除了利益至上的李秋存,三位父母都恨透了他,雖然他們有時也會安慰他說,是林宿自己沒上公交車,不然完全可以避開那場車禍的,怪不到他身上。
可想起林宿的時候,他們又會質問方辭,明知道林宿不喜歡他,為什麼非要過去糾纏,林宿明明能避開的,卻因為他一再耽擱。
人總是很矛盾,無論是對林宿還是對他。
方辭問:“你是不是總覺得,如果去拿快遞的是你,我就不會出事了?”
林宿不知道該如何作答,只能把他抱得更緊。
“我當初也這麼想。可後來我才知道,有些事本來就躲不掉。”方辭說,“人總得為自己的行為付出點代價。”
所以他註定躲不開車禍,只不過是早與晚的區別,不管與林宿有沒有關系,他代替林宿拿了反派的劇本,就要承受反派的下場。
躲得開臨春路的公交站,也躲不開別的。
林宿低下頭,很輕地吻了下他的頭發:“我可以和你一起承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