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陵露出有些犯難的神色,支吾答道:“陛下,那個,雪大人不見了……”
義蛾生的臉色瞬間又變得不大好。他深呼吸一下,按捺著怒意和不安:“去哪了?”
即便早已習慣帝王的威壓,可每到這時候,還是忍不住膽顫心驚。謝陵咬咬牙,竭力用平靜的聲音回話:“我們帶著萬笠過去時,便沒有看見人,於是猜測應該是雪大人自己提前醒了,然後走掉了……”
義蛾生愣了愣,這才慢慢冷靜下來。
對啊,他該想到的,天螢族體質這麼好,哪怕是醉倒了,應該也能提前醒來,他真是操心過了頭,連這點都給忘記。
義蛾生臉色陰晴不定,好一會兒沒說話,但壓在謝陵身上那股氣勢漸漸散去,讓他鬆了口氣,腦子也能正常運轉,便大著膽子道:“陛下,臣帶人去找?”
“不必,”義蛾生說,“朕應該知道他在哪兒。”
……
萬笠走後沒多久,雪螢讓屋裡的香味燻得鼻子發癢。他打了個噴嚏,又一次醒了過來,眼神迷糊地打量著周圍。
陌生的房間,陌生的佈置,陌生的氣味……不是他熟悉的主上的寢宮,身邊好像還有一個人。
雪螢頭暈眼花地爬起來,湊到旁邊,盯著身旁熟睡那人看了好一會兒。他眼睛花得不行,好半天都看不清楚這人到底是誰,於是湊過去聞了聞那人身上的氣息。
嗯,不是他的主上,但很熟悉,好像是那個今天跟他說過很多話的小姑娘,叫什麼來著,忘記了……他怎麼睡在別人的床上,這可不行,他不能隨便睡別人的地方……
雪螢迷迷瞪瞪地爬了起來,看見不遠處就有窗戶,於是他從窗戶翻了出去,身形卻還很靈活,以至於他回去的一路上,幾乎沒人注意到他的蹤跡。他就這麼回了寢宮,走進房間時已經困到睜不開眼,幾乎是摸索著進了門,然後跟個什麼軟體動物似的,“啪”的一下倒在軟榻上,蠕動著鑽進被子裡。
他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這才放下一切戒備,安然地昏睡過去。
義蛾生進門時,差點叫迎面撲來的酒氣燻到窒息。
好在酒味中混雜著清甜的花蜜香,並不是很難聞。義蛾生走過去,低頭看著伏趴在軟榻上的雪螢,他伸手將人翻了個面,見他面色潮紅,整個人都被醉得暈暈乎乎,細密的眼睫毛已經浸得透濕,只要用手指碰一碰,都能淌下一滴蜜,看起來除了醉沒什麼事,這才放下心來。
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麼東西,義蛾生這才發現,在雪螢睡覺那張軟榻周圍,散落著幾本寫滿字跡的冊子。他將冊子全部撿了起來放在身旁,一手摟起雪螢,給自己騰開坐的地方,低頭翻開冊子看了看。
上面詳細記載著某年某月某日,哪位官員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商議了什麼話題,又或者是去了哪……義蛾生看完第一頁,跳著往後翻了翻,發現都是差不多的內容,但不只有大臣,還有王公諸侯們的動態。
原來他這陣子在忙活這個?義蛾生有些失笑,放下冊子,張開手放在雪螢頭上,從他光潔的額頭往下撫過,在他睫毛上擦下一手的濕意。他將沾著水漬的手指放在唇邊舔了舔,也嘗到了帶著蜜香的酒味。
天螢族人只進食露水與花蜜,身體從內到外澄澈至淨,他們的身體會帶著些許花蜜的清甜香氣,以前義蛾生總愛抱著雪螢在懷裡,除了喜歡他到不想撒手,也是因為時不時就想舔他兩口,雪螢就是這樣,聞起來香香的,舔著甜甜的,讓他著迷得不行。
義蛾生叫酒氣燻得也有些微微醉了,他給人換了姿勢,讓雪螢睡在他膝蓋上。他把緊閉著雙眼的雪螢盯了一會兒,滿腹慾念騰升,卻要用十分克制的動作捏捏他的臉,叫他從夢中醒過來:“雪螢兒。”
雪螢趴在他膝上,睜開眼睛,迷糊地與他眼睛對視,但眼神許久都無法聚焦,顯然是沒什麼神智。
義蛾生沒著急叫他清醒,只拿著一本冊子,慢慢地問他:“這都是你這段時間收集的?收集這個做什麼?”
雪螢只睜著濕漉漉的狗狗眼,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的主上在說什麼。他想起來了自己做這件事的動機,想到他的主上將要娶皇後,委屈著咕噥:“……要獻給主上的。”
義蛾生摸了摸他的腦袋,輕聲說:“謝謝雪螢兒,朕很高興。”
雪螢讓主上溫暖的手掌撫摸著,他很喜歡這樣被撫摸,喜歡的不得了,他是這麼依戀他的主上。可他很快又想到,主上就要娶皇後了,不再是他一個人的主上,以後他可能再也不會得到這樣親密的觸碰。
……真的會被趕到門外睡臺階麼?雪螢傷心地想著,眼淚控制不住地湧了出來,浸濕面頰,順著眼角流淌滑落。其實睡臺階也不是什麼大問題,他只是不想讓別人分走主上的愛,他只希望主上的關注落到他一個人身上。
他喝多了酒,本就心情沉悶,這會兒酒醒了一些,想起這段時間叫他一直煩擾的事情,越發委屈難過,眼淚收都收不住,直把他主上的衣服都打濕。
義蛾生很快就發現了腿部一陣涼意。他有些吃驚,用手摸了摸雪螢滿是眼淚的臉頰,很是心疼地問:“怎麼哭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