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些人都能聚到一處,無論號召力,辦事能力,以及反應能力絕非普通人可以做到,拼的是錢財權勢,和姜嚴彬有仇的對家聽到他自殺的訊息不會在這個節骨眼過來搞事,容易引火燒身,除非——”
周韞故意停下,戛然而止的言辭不是猜不透或害怕,而是點到為止,即便她沒開口,聞澍心裡跟明鏡似的,她和宋冕最大的不同在於,一個聽命令列事,一個有話直說。
聞澍這會兒倒是一派輕松,像是解決了最大麻煩,靠在後座閉目養神,對周韞的話不予回複。
有些問題不一定回複才能得到答案,沉默往往也是一種答案。周韞默默看他許久,櫻唇勾起淺淺弧度,看來她猜得沒錯,姜嚴彬自殺或許另有隱情,究竟是不是聞老爺子所為尚未可知。
她和聞澍共同經歷了一些事,隨著真相一層又一層慢慢揭開,周韞有自知之明,他們之間的合作關系也徹底告一段落,回到彼此身份有別的起點,說話也好,做事也罷,不能隨性而來,就像她明知此事和聞老爺子或許有關系,但她不能言明只能點到為止,這是聰明人該有的自覺。
宋冕車開得很穩,就像他人一樣,沉穩有序,一路上沒有闖過一次紅燈更沒有違規駕駛的其他行為。周韞坐在後排被這“穩”影響,在沒有顛簸的平穩路段中慢慢闔上眼眸。
這段時間精神高度緊繃,連軸轉,事情一茬接著一茬,周韞睡得並不安穩,恍惚間好像聽到有人在叫她,眼前所見白霧茫茫,聲音似空谷之音,從四面八方傳來,找不到發出聲音的人。
她循著感覺往前走,聲音逐漸清晰,她看到面前有一條涓涓細流,流水聲與河對岸的聲音糅雜在一起宛若山神正召喚它的子民——回來吧,回來吧!
她仔細去瞧,去探,隱約間看到一抹白色身影,濃鬱的雜草遮蔽了下半身,那道身影虛虛實實叫人看不真切。
她張唇想問她是誰,卻發現發不出任何一點聲音,連最基本的嗚咽都成了奢望,手臂傳來痛意,整個身體好似被大力晃動,右耳傳來男人的聲音,正叫她的名字。
周韞緩緩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俊雋臉龐,嚇得往後縮:“你!幹什麼!”
“幹什麼?”聞澍無語地舔了下唇角,“睡這麼沉,叫都叫不醒,還以為睡過去了。”
周韞垂眸看了眼身處之地,還在車裡,只是她沒扛住睏意睡著了。
“給你開了間房,”聞澍把房卡遞過去,“白覃已經沒事了,俞穎和姜千盈都被帶回警局調查,後續事情交給警方,你好好休息。”
周韞盯著面前酒店房卡,底部是晟弘的標識,他應該早就為她安排好了住處。姜嚴彬死了並不代表事情結束,他的死恰恰是帷幕拉開的開始,意味聞澍和聞弘兩人把恩怨放在臺面上,正式搏殺。
“這間房會一直為你保留,”聞澍把卡輕輕塞進她手心,“沒有期限。”
周韞望著手裡這張黑色房卡,喉嚨哽咽,鼻腔酸的難受。父親當年留下的房子售賣後用以填補工廠欠款,饒是如此錢還差點,為此程雪君拿出自己積蓄三十萬,縫縫補補才勉強把窟窿填補上。
她在宿沅沒有家了,以前還有周家作為名義上的家,這次事情結束,她和周家的關系徹底結束,連名義上的家都沒有了,孑然一身,似飄蕩的遊魂,萬家燈火無一間為她亮。
周韞強作鎮定:“還以為事成之後……聞總送我一套房呢!”
“以你要強的個性,我送你會要嗎?”聞澍伸手假裝要將卡拿走,“要不送你一套房?”
她握緊手心房卡:“我可不算無功不受祿,付出腦力體力還有差點喪命得來的,到時候外界要是傳聞總送我房,我可是會對外說花錢買的,你不能拆臺。”
她的腦迴路總是別具一格,何時何地都不會叫他失望。聞澍沒錯過她眼圈微紅的瞬間,她低頭去看房卡時的沉默,知道她並非“石心”之人,對漂泊許久的人來說,真正的家永遠是父母身影重複的方寸之地。
他可以像她所說買一套房既能表達合作成功的感謝,又能就此和她劃清界限,但最後還是沒讓宋冕辦這件事。
接觸下來,聞澍對周韞有了瞭解,能一言不發去另一座城市生活兩年,中間和周家斷了所有往來,獨自一人在融城打拼,灑脫性子的人對錢財或許會看重,但有自己衡量的方式,他若真送她房子,無疑坐實利用她的動機,會從合作關系變成上下屬命令式的工作性質,以她的個性,這是最不能忍的。
說白了,本來彼此合作共贏,結果你非要用金錢去解決後續,性質就變了。給她準備酒店最好的套房,無論是房子性質還是以後進出,不會有人對此置喙。
聞澍看她一眼:“應該不會有人敢跑到我面前來問。”
周韞聞言,盯著他看了數秒,輕笑出聲:“好像也是,跑到你面前問這種事,膽子不是一般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