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扶著扶手,緩慢挪回棧道盡頭。
一張瘦脫了相的臉被圍在喜慶的醒獅帽子裡,亮得驚人的眼睛裡是奇詭的微光。
她要走,飛離這片束縛她的土地。
或許成鬼,或許湮滅,又或許……陰差陽錯回了家?
顧南心中生出了虛無縹緲的幻想,嘴角含著笑,探身看向棧道外的崖底。
下面沒有佈置燈帶,黢黑一片,幾米的高度不至於把她摔成肉泥,但夠讓這具脆皮身體死一遭。
顧南把腹部壓在扶手上,整個上半身都探了出去。
單薄的身形像塊千瘡百孔的舊紙板,在風中輕飄飄的晃。
帽子掉下去,枯燥的頭發在風中亂舞,隨後是“嘭”的一聲悶響。
顧南落地了。
純一猛地打了個哆嗦,碩大的淚珠啪嗒掉到了玻璃棧道上。
他迅速結印護住顧南的魂魄,同時扭身朝崖底沖去。
他的夜視能力極好,哪怕崖底漆黑一片,他也能看清顧南的現狀。
她躺在幹枯的草地上,脖子向後折起,口中噗噗冒著血泡,只有一雙恍惚的眼睛,隔著遙遠的距離與他對視。
摧心剖肝的痛苦瞬間淹沒了所有理智,純一跌跌撞撞地沖過去,渾厚的靈力不要命地往她的身體裡輸送。
“顧南,成鬼,求你,成鬼……”眼淚大滴大滴砸下去,聲音顫抖得幾乎要聽不清咬詞。
顧南的意識只短暫迷糊了一下,很快就重新清晰起來,視線剛剛聚焦,一顆滾燙的眼淚砸進眼睛裡。
她下意識看向純一,卻發現崖底太黑,看不清他的臉。
就像兩百多年前的那個夜晚,純一也在黑暗中泣不成聲。
顧南抬手輕輕拍了拍他的手,用氣音說:“別哭,不疼。”
不知道是感知神經反應遲鈍還是迴光返照,除了有些呼吸不過來,顧南沒有感到任何不適,甚至比剛起床時更加精神。
於是她又把手伸到純一臉上,替他擦去滿臉的淚痕。
可惜沒起到多大的用處,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掉個不停,根本擦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