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短短幾十個字裡,密密麻麻都是消逝的生命,其龐大沉重,讓她難以呼吸。
顧南雙手抱膝,悶悶出聲,“純一法師……”
純一垂眸看她,剛才還雄赳赳氣昂昂的顧南像是突然被刮破了的紙鳶,在急風中搖搖欲墜,鬥志全無。
她把臉埋進膝蓋裡,整個人縮成小小一團,露出一截細白的後頸,什麼也不用說,一個背影就足以讓人心軟。
“你說道理你都懂。”純一道。
顧南迴眸瞪了他一眼:“……”
這人的嘴怎麼就這麼欠呢?
她是不是就不該給他好臉?
純一別過頭,避開她的目光,習慣性抿起的唇抿得更緊了。
不知道出於什麼惡劣心理,見到顧南露出那樣似怨怪似嬌嗔的表情,他竟然有些想要發笑。
可是不該笑的,她那麼認真,而他那麼不捨。
他與顧南走到今天,能心平氣和並肩坐在哨塔中共浴夜色,不過是因為一個心堅如聖,一個心有不捨。
他和德昭,和每一個沉浮慾海的普通人一樣,捨不得。
純一移回目光,顧南已經沒在看他了,正摳著哨塔扶手上的毛刺,凝眉沉思,白皙的肌膚映著淡淡雪色,濃密的睫毛在眼瞼下方拓下一道明顯的陰影。
不用想也知道,她一定又在搜腸刮肚該怎麼幫助百姓應對接下連綿的災禍。
純一靜靜看了一會,摸起地上的喜服,拍了灰放進籃子裡,然後低下頭繼續繡蓋頭上的圖樣。
一針一線,仔仔細細縫進難以名狀的心意。
顧南和系統嘮完嗑,一回頭就發現純一在繡蓋頭。
舊納衣的領口被她撕得稀爛,碎布在風中飄蕩,結實健碩的胸肌若隱若現,偏偏他毫不在意,鳳眼低垂,穿針引線,怎麼看怎麼像傳說中嚴厲賢惠的當家主夫。
顧南被自己的聯想臊了一下。
再想到第一次見到純一端坐在樹下縫補衣物,他也是一副猛漢人夫的模樣,臉上又是一臊。
什麼人夫主夫的,齷齪。
顧南唾棄自己,低俗!
“什麼?”純一突然抬頭問。
顧南一驚,這才發現自己想得太入神,竟然沒把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