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睜眼。
“……崔總,崔總。”助理急切的呼聲逐漸清晰,“您還好嗎?”
視線聚焦,黑色的轎車內部,滿臉擔憂的助理,潔淨如新的皮鞋,白皙的溫熱的雙手……他一直坐在車裡,沒有離開過。
“崔總。”助理小心地遞來一塊幹淨的手帕,“您做夢了。”
崔劭去接,卻發現整隻手都顫得厲害。
他恍惚覺得冷,又覺得熱,狹小的車廂空間憋悶得他難以呼吸。
他朝窗外看去,熟悉的公司外景,不是在大街上,沒有行色匆匆的路人,也沒有穿梭其中,不經意投來一瞥的顧南生。
是做夢嗎?
那真的只是一場夢嗎?
有什麼滾燙的東西落在手背上。
崔劭眨了眨眼,又是幾滴,原來是淚。
他低下頭,有些怔愣。
為什麼要哭,只是一個夢而已。
顧南生徹底死了,她不會再回來了,那麼多年過去,早該認清這一點了。
可是,他真的恨顧南生嗎?
他對顧南生的愛已經逐漸變成了恨嗎?
他這麼多年的耿耿於懷,到底是出於難以割捨的愛,還是不甘不願的恨?
亦或如顧南生所說,他恨的是顧南生,還是自己?
壓抑的,細細的抽氣聲從喉嚨裡傳出來,恍如某種小獸悲愴的嗚咽。
崔劭深深埋下頭,他一點也不想承認,他恨的是無可救藥,自討苦吃的自己。
他怎麼能恨顧南生。
顧南生不欠他的。
是他自己虧欠自己。
可是那又怎麼樣,這個世界醜陋,惡濁,不值得任何美好的事物為它留下來。
所有欲壑難填的人都該在這個殘忍的熔爐裡腐爛,融化,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