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怎麼愛才若渴,此人也註定不能為昭國效力,更何況他還是來討債的,因此昭帝的態度無論如何也和善不到哪去。他裝作不知道梅擎霜入京的目的,問道:“昭晟兩國締交多年,不知今日貴國皇帝遣閣下來使,所為何事啊?”
梅擎霜便緩緩開口:“貴國大皇子蘭松野自去歲入我晟京做客,如此貴客我朝自然不會怠慢,便任由其在京中隨意走動,從未加以約束,是以大皇子常流連於風月場所和賭坊。奈何大皇子於盧雉一道並不精通卻習性難改,不僅輸光了自己的盤纏,還多次來在下的府上借銀錢。”
梅擎霜將蘭松野親自寫的那份契據拿了出來:“這便是大皇子盧雉所欠下的二十萬兩銀錢的憑證,只因大皇子已經囊空如洗,本王無奈之下,才隨大皇子一同前來,問貴國討要這二十萬兩銀子。”
朝堂之上一片沉默,彷彿方才盛氣淩人的不是他們。畢竟被人追債追到了這個份兒上,實在不是什麼光彩之事,眾臣的臉色都有幾分微妙,昭帝更是周身都泛著一股冷峻之氣。
蘭鶴詩方才被他暗諷了一番,此刻自然要找機會反擊:“睿王帶著一份真假難辨的契據,就敢公然說此乃我皇兄所欠,若有朝一日,孤也效仿閣下如此行事,那貴國是否也要給孤二十萬兩銀錢啊?”
昭國朝臣的反應在梅擎霜的意料之中,他們肯定是不會輕而易舉的就還這二十萬兩銀子,是以梅擎霜將契據遞給江吟時,讓他拿去給對方細看。
他道:“太子殿下既然說這份契據真假難辨,那就好好的辨一辨。這上面的字乃大皇子親手書寫,另有他的私印為證,太子殿下身為大皇子手足兄弟,與大皇子伯歌季舞,不會認不出吧?”
蘭鶴詩伸手就要奪過那張契據,卻被江吟時眼疾手快的閃開:“不勞太子殿下受累,卑職幫您拿著便可。”
蘭鶴詩陰狠的看了他一眼,隨後才瞥向契據上的內容。這字跡確實是蘭松野的,印也是蘭松野的私印無疑。
蘭鶴詩看過之後,江吟時又舉著它在文武百官面前走了一圈,眾官員皆湊近了去看,上面果然清清楚楚的寫著,蘭松野欠梅擎霜二十萬兩銀子。
“那又如何!”蘭鶴詩冷笑道:“字跡可以模仿,私印也可以偽造,你如何能證明此契據乃我皇兄親自書寫,難不成只憑你幾句話,我朝就要白白損失這些銀錢麼!貴國如此行事,與剪徑何異!”
“太子所言有理,”梅擎霜不緊不慢的說道:“貴國既然懷疑這份契據的真偽,不若宣大皇子一問便知,”說到這兒,他就像才發現似的,環顧四周,好奇道:“怎麼今日不見大皇子上殿?”
蘭鶴詩當然不能說他就是因為此事被罰禁足的,只好隨口找了個由頭敷衍道:“皇兄回京路途遙遠,車馬勞頓,父皇體恤皇兄,這才特許其在府好好休養幾日,即便是宣問,也得過幾日再說了。”
“原來如此,”梅擎霜點了點頭,而後恭謹的對昭帝道:“陛下,請恕本王鬥膽一問。”
昭帝:“但說無妨。”
“晟國與昭國一衣帶水,黔首之間向來交好,本王又是奉皇命前來,只為了討要回大皇子在我晟京欠下的二十萬兩銀子而已,並無惡意。但自從本王踏入這魏闕之內,貴國百僚便兩次三番開口刁難,如今契據詳明,而太子之言,卻暗指本王勒索,又恰逢大皇子在府休養無法親自來證,”梅擎霜拱了拱手:“如此種種,倒讓本王懷疑,是貴國蓄意抵賴了。”
“你胡……”蘭鶴詩剛要開口駁斥,就見梅擎霜絲毫不將他放在眼裡,連理都不理他,繼續言道:“若是貴國實在不想還這二十萬兩銀子,還請與本王言明,本王明日便可返程回京繳旨,只要貴國不怕從此染上背約負盟之名,不怕從此在昭國百姓心中失了皇家威信,那本王自是無話可說。”
“你休要倒打一耙!”蘭鶴詩對昭帝道:“父皇!此人居心叵測,言語間處處都在挑釁我曹,根本就不將您放在眼裡!您千萬不要被他的話所激怒!”
昭帝抬了抬手,示意他先別說話,而是對梅擎霜道:“睿王誤會了,我昭國絕無此意。朕還不會為了區區二十萬兩銀子與貴國交惡。只是……”昭帝話鋒一轉:“太子的話說的也有道理,契據確實是可以偽造的,睿王若找不到證據能證明此乃蘭松野親手書寫,那難不成以後隨意一人拿著契據前來伏闕,朕都要不經查驗便答應了不成?”
話畢,蘭鶴詩便急著推波助瀾:“父皇說的對!我昭國不會為了這區區二十萬兩銀子便失了信義,但這裡也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來打秋風的地方!”
梅擎霜沉吟道:“陛下有此顧慮也實屬正常,倒是本王唐突了。”
昭帝的語氣和緩了幾分:“無妨。”
眾人本以為他就此偃旗息鼓,卻不料梅擎霜稍稍思忖了須臾,而後就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啊……本王一時糊塗,竟忘了確實還有一人,能證明這份契據乃大皇子親手所寫,並非本王偽造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