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的別有深意,梅隱霜沉默了少傾,而後語氣沒有絲毫起伏的回道:“沒有人授意,是我自作主張。”
柳文海微微皺了皺眉,剛想提醒他不要冥頑不靈,卻被梅擎霜抬手製止:“柳大人,還是我來問吧。”
柳文海點了點頭,不再插言了。
梅擎霜與梅隱霜說不上有多深厚的情誼,但梅隱霜此人相較於梅境和與梅枕霜而言,可以稱得上是單純了,結黨營私、收買大臣的事他雖然也沒少幹,但這大都是聽了常安錦的吩咐行事,梅隱霜錯就錯在自己毫無主見,落到今日這般田地,一半是他咎由自取,還有一半則是受了常安錦的拖累。
梅擎霜對他沒什麼惻隱之心,但他也清楚,在常安錦沒有被定罪之前,梅隱霜是不可能出賣自己的母後的。
因此他只能循循善誘道:“皇兄,昨日在常國公的壽宴上,你與母後暗中離開國公府,是去見那攣鞮貞元了,對不對?”
梅隱霜依舊是那般死氣沉沉的:“我說了,母後是被賊人劫走的,不是私自離府。”
梅擎霜輕輕嘆了口氣:“皇兄維護母後,臣弟可以理解,但皇兄可曾想過,母後有沒有將皇兄的純孝之舉放在心上?”
梅隱霜眼角一跳,抿唇不語。
梅擎霜繼續揭他的傷疤:“不管母後是真的被刺客劫走,還是這其中另有隱情,可事關北狄皇子,皇兄卻稱自己不知對方真實身份,那這其中到底有幾分利用,幾分舐犢之情,皇兄就真的沒有細細想過麼?”
梅隱霜放在椅子上的雙手緊握成拳,他的下頜線緊繃成一條線,分明是被梅擎霜的話攪亂了心緒,此時竟口不擇言道:“母後不會利用我,你年幼失恃,怕是早忘了父母之愛子是何等……”
禦史中丞秦大人聽著這話不對,急聲出言阻止:“康王殿下慎言!”
柳文海和章大人也是雙目一凜,皆面帶慍色的看著梅隱霜。
梅隱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話,大堂內彌漫著一種安靜的尷尬,他眼神躲閃不敢去看梅擎霜此刻的表情,但臉上的慚赧之色卻掩飾不住。
他心中有幾絲懊悔,可此情此景,若要他開口道歉卻又實在說不出來,正滿面羞愧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忽聽得梅擎霜淡淡說道:“我沒忘。”
梅擎霜本沒有多愁善感的意思,可偏偏他話音落後,大堂之上不知是誰嘆了口氣,像是戲臺上敲奏的鼓點一樣,聽的人驀然心中一酸又一緊。
梅隱霜語氣不自然道:“本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一時失言……”
梅擎霜微不可見的笑了笑:“嗯,無妨。”
章大人看不下去了:“五皇子,還是臣等來問吧。”
梅擎霜頷首道:“有勞。”
接下來審問的什麼,梅擎霜並未太過留心,許是被梅隱霜方才的話戳中了心底某一塊塵封的記憶,他抬頭看了看堂外的月色,恍惚覺得這銀輝果然是十幾年如一日的清冷。
梅擎霜遙想起當年承歡膝下的日子,那些記憶或許會漸漸模糊,可那種被母妃疼愛的感覺卻不會消散,反而會隨著歲月的打磨而變得越發細膩和美好。
所以他不會忘,莊妃的音容笑貌於他人而言,是史書上一段冰冷無情的文字,但於自己而言,卻是往事不可追的年少時光。
梅隱霜不如梅枕霜那般執迷不悟,他除了一味的包庇常安錦之外,其它事情上還算配合,因此不到兩刻鐘的功夫,便審問完了。
將梅隱霜押回牢中之後,三位大臣看著梅擎霜的面色,都在揣度如何開口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