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洲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伸手去扶,然後被不在意的推開。
指尖擦過一點溫軟的肌膚,虞洲心上一頓。
戚棠眼底看不見旁人。她穿著中衣,渾身單薄,烏黑的長發散落,與平日裡嬌縱的形象很不符合。
扶春一脈鮮少有弟子見過她這副模樣。
虞洲褪去外衫給她披上,戚棠卻沒管,她也沒在意別人的眼神,自顧自踩著一地落葉,然後屈膝看著灰奴。
戚棠企圖看清黑熊,灰奴卻別過頭躲閃。
“你看著我!”
她囂張慣了,語氣也兇,好像很生氣,又隱約帶著哭腔。
灰奴不敢看!
灰奴怎麼敢看!
妖與人涇渭分明,有些真相不需要再多說,戚棠很想落淚,她指尖摳在掌心的軟肉裡,不死心問:“你是妖嗎?”
似乎灰奴搖頭,她就不信。
灰奴一動不動。
真相就在眼前,再睜眼說瞎話,就連灰奴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
也沒什麼好解釋的,說他不是存心利用戚棠的,連他自己都不信。
過往許多年,但凡他想解釋,都能解釋。
可他偏偏一句話不說,直到一切都無法挽回了。
戚棠氣死了,伸手去揪他的熊毛領子,卻只摸到了滿手血,黏膩的容貌從指縫間滑過,她低頭看著指尖薄紅的血跡,將眼底薄薄的水霧眨掉。
扶春弟子阻攔戚棠:“小閣主,妖物不淨,莫要碰觸。”
虞洲忽然就察覺到戚棠心底的崩潰。
她是小閣主,卻孤零零的,在扶春關系交好的除了晏池、林琅、酒酒與灰奴,其餘一個同門都沒有。
她性格嬌縱又不學無術,可偏偏得益於小閣主的身份,怎麼都是叫人看著不順眼的。
戚棠又懶得自找麻煩,蹉跎來去,朋友一直不多。
戚棠遲遲不起,那些人看她的目光已然不對,虞洲伸手拉起她,強硬地帶著戚棠後退一步,留下空間讓他們一行人透過。
戚棠眼睜睜看著灰奴被壓著走遠,眼孔睜得圓,還跟著往前走了幾步,她是第一次……看灰奴以這樣的姿態離開她。
虞洲忽然記起了她曾經信賴又柔軟的說“灰奴啊”。她到底還是沒能忍心,單手攬過戚棠的肩膀,按著轉了半圈。
那是個看不見離別的位置。
人群遠去,虞洲才側目,看見戚棠忽然掉落的眼淚。
她很輕很輕的抽泣一聲,她也覺得哭泣是件很丟臉的事情,可是止不住,她忍了太久,從看見灰奴第一眼就想哭,卻遲遲忍到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