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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致歉(下)

此生相逢別離都可倖免,卻唯獨心事難免。傷害、珍視都可忘記,唯獨心動不敢記起。我年少時,你也青澀,所以我不恨不怨。但是我不甘,要讓你明白我的苦楚,只能把它加在你身心,你才會重複我的疼痛和難堪。這樣若算完滿,我可以不擇手段。

死命的拖拉住那扇隔絕黑暗的青銅門,腦海中的少時記憶被我封鎖起來,只有我可觸及。眼前的光亮漸漸籠罩過來,我又處於這片花開風搖歲月無聲的世界裡,夕陽染醉,雲如少女緋紅的臉頰,不知是夕陽看穿了她,還是雲朵自己明瞭心事,嬌顏欲說還休,眉眼秋波微動。我小心地垂首行路,人要是沒有感覺該多好啊,多痛都不用顧及。手腕被人輕輕抓住,我微微驚疑這手不似……女生。我轉頭視線移上來人的臉,心裡的厭惡似臭水一般漫開,滌蕩著整個身軀,胸口湧著怒氣,竄至並不靈敏的四肢百脈。“你還好吧?”他開口低低問道,第一次看清那眼底裡盛著的東西,手臂上傳來扯動之下的疼痛,我皺眉發出嘶聲。我還好嗎?“我很好、特別好、相當好!”我掙脫他的手掌,咬牙道。見我滿目的恨意,他悻悻的收手道:“我來給你送書包,你昨晚忘了拿……”忘了拿?那也要我記起它啊,這人說話總是這麼令人不快。我伸手快速拿過,轉身就走,不想再看他一眼,像極了那次爭執,而這次不同的是除了惱恨還有漠然。叫我做自己不願意的事情,就等於折辱我。蘇岑,你好狠的心,好冷的心啊。為何將我逼到這步田地,我雖不是好女孩但也從未對人下殺心,這次你將我最陰暗的一面牽引出來,可否得意?

身後傳來遲疑跟隨的腳步聲,我卻無了當初再去探究的心情。如果這就是我們之間的結局,我不想再演續集,如此甚好。“梁炎,你聽我說,我很抱歉……”他語氣透露著出真誠,我心裡只有不屑,你抱歉?我還抱病呢!不想再與他有糾葛,我只想出去自己身上的汙漬,舒緩一下腫脹的疼痛,週一一定不能被老幹部發現異樣,不然打架是要被開除的。我腳步未停,“我不知道她會做到這種程度,我根本不知道王棠會對你動手,我也是上了車發現她們不在時,尋來時事情已經發生了……”我轉眼狠瞪他,你不知道!滿口都是為自己為劉怡萱開脫!你有沒有考慮過我所承受的傷痛!我不是鐵打的,我雖不願也不甘也無力的接受自己是個女生,但就像程陽說的,我終歸是個女生。我也有承受不了的傷害,我可以裝的刀槍不入,但是那顆心也是一刺就疼,一紮就痛的。你蘇岑憑什麼以為我可以無視那些惡意,你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向來以眼還眼、以血還血!“梁炎,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祈求你的原諒,我只希望你能不傷她,放過她好不好,算我……求……你……”苦澀從那扇門後喧囂而出,似開了閘的泥水傾瀉開來,勢不可擋、淹沒心田。我冷笑出聲,呵呵……呵呵……我笑得停不下來,笑得眼淚溢位眼眶。我定定看他,視線穿過那人不知去了哪裡。一個暴力襲擊,一個卑微懇求,還真他媽有意思!讓我放過她,算你求我……呵呵……那樣清冷的人竟為她做到如此,來求我這個粗魯的村婦放過他的小花朵。

再看他,我臉上覆著的只有森森寒意,倒映在他眼裡的是我冷漠狠決的影子。他怔怔地看我,懇切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弱點。“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放過她。”我語調婉轉的道。他的眸子複又深遠起來,“不答應可以,我遲早會讓她墮入地獄,血債血償!”我轉身抬步,還不能為她做到義無反顧,你蘇岑來我面前充什麼專一痴漢。真可笑的人啊……“我答應你任何我可以做到的條件。”他堅定的道,與其說是給我聽,還不如說是說服他自己。“哼,我憑什麼相信你?就憑你唇齒相碰的一句話?”我輕蔑的道,這人以為我梁炎開條件是過家家嗎?“若我沒有完成答應你的事情,就叫我蘇岑這一生都不得安寧!”不得安寧四個字被他咬得沉重,為了那人可以做到如此地步,有點誠意。可是啊,不得安寧算什麼。“這個……太輕!”我本就不打算再去和那種蛇蠍糾纏,她們有她們的圈子,我不想攪進那潭汙水裡。我要好好學習、保護好自己的安全、保護好自己的學籍。我要是陷在冤冤相報的怪圈裡,只會害了自己,負了愛我的人的心意。我將來長大還要好好照顧母親和小燃,我沒有時間去浪費自己的青春,更何況對手是那麼下作懦弱的女生。要是蘇岑今天不置一詞,我會就此罷手,盡可能的做一個沉默普通的女孩,至少面上如此。他開口一求倒讓我更加討厭那個敗絮其中的女人。你蘇岑願意,我梁炎更是樂意之至,不就不傷她嘛,我做得倒。“如果背信,我蘇岑不得善終。”他沉痛的道,卻忘了我的心底住著一個惡魔,你蘇岑珍視的我梁炎就要毀滅!劉怡萱真的能倖免?笑話,我會讓你苦果自嘗,作繭自縛。“你聽好了,我要你和她分開!被我看到一回,不是你不得善終,而是她……”我哈哈笑出聲,看著他眼裡閃過震驚,半晌不語。“做不到的事情不要隨口答應,不得善終可不是兒戲啊。”我心下笑道,一個15歲的孩子在夏日清明中,發著毒誓,卻不知一語成讖的事情多如塵埃。“我……答應你……但你必須保證不傷她半分。”他眼神冰寒的沉吟道。很好,很好!我不再看他,轉身離去:“我不會傷她,一諾千金!”每個字都擲地有聲,可那卻不是我的真心。蘇岑啊蘇岑,是你太過認真還是你關心則亂,讓你和她分開對那不惜施暴的蛇蠍而言,不就是最大的傷害嗎?我心中無聲而笑,我們還是沒有善終啊,蘇岑,你可開心?我閉上眼走著,耳畔的暖風撩撥著我的心酸苦澀,慢慢的暈染了整個心房,那破軀而出的憤恨究竟是什麼,蘇岑對於我而言,只能是對立面的存在嗎?

浴室裡昏昏暗暗,夾雜著潮濕黴爛的水汽鑽進鼻腔裡,地上的水漬永遠蒸發不完。鏡子前三五個女生擦著滴水的長發,吹風機轟轟的吹著燥熱的幹風,讓人厭倦。收拾停當,我進了二樓的隔間,忽略問老闆樓上是男浴室還是女浴室。水劃過我麥色的面板,視線可及的地方,傷痕成片狀,有的淤結成紫青,肩胛上的已經變成淡黃,輕輕按壓,鈍疼依然清晰可辨。溫水沖刷著我疲倦的軀幹,同時滌蕩著我鬱結不暢的內心,而靈魂已然沾了灰塵,不再是稚子般的純淨。我的信仰,告訴我善為第一,可對於那些輕蔑仇視我的人,我還要善待嗎?脊背上傳來森森涼意,總覺得有眼睛再看我,我抽離了魂遊,急急的轉頭檢視,隔間的縫隙毫無異樣。可能是我多想了吧,匆匆穿上衣衫,我快步逃離出那燈光昏暗,空間逼仄的浴室。行至街上,才無了剛才的俱意,肚子又開始抗議的咕咕作響。食堂已經關門了吧,我閃進一家麻辣燙店,美食總讓人能把那些瞻前顧後驅出大腦。出了店門我從操場的跑道返回,夕陽已抵擋不住山脈投下的陰影所製造的涼意,急急墜至山頭,養精蓄銳、明日再來。額頭上薄汗微生,被辣椒摧殘過的嘴唇似野火燒過一般,良久還微微發燙。這會兒估計成香腸嘴了吧,我心下笑道。

乒乓球臺起鬨聲、叫好聲不絕於耳,籃球場上奔跑著青春昂揚的身影,少年臉上拼搏盡力的表情,揮汗如雨。落霞浮在他們年輕稚嫩的臉龐上,鮮活靚麗、單純動人。草坪上坐著稀稀拉拉的女生,有的垂頭背書,有的掩嘴嗔笑。風吹過的一瞬,皺了一池心水。再抬眼看向籃球場,七八個穿著黑色球服的男生結伴而行,格外醒目。只需一眼,就看清混在其中那熟悉的身影。寬大球服被他鬆鬆垮垮地穿在身上,露出的臂膀肌肉微微凸顯,骨架纖勻卻不失剛毅,一條小腿上戴著黑色的護膝,襯得面板愈加潔白。遠遠的看著他瘦長堅毅的身影,我竟有些赧然。心下罵自己這個沒出息的花痴,不就是一截未曾目睹的小腿嘛,你至於春心蕩漾成這樣嗎?心裡的小人鄙視自己,斜眼噘嘴。我站在乒乓球臺前,看一群同齡人嬉戲打鬧,混在人群裡,不由得轉眸尋那人的身影。隔著一道黑鐵柵欄,他浸在落日餘暉裡,奔跑跳躍,滿臉明媚。

我再轉臉,臺子對面已經換了人,略微面熟,在腦海裡搜尋一圈才知這姑娘應該是隔壁班的。那人雖舉止豪放,臉上仍透著女兒家獨有的細膩。短發的劉海隨著她手上激烈的扣殺蕩漾著,對面的男生和她嘻嘻哈哈的鬥嘴,她輕鬆快活地大笑,眼睛卻緊緊盯著急速旋轉、彈跳的球,動作幹練毫不拖泥帶水。身邊的叫好聲隨著她瀟灑激昂的動作此起彼伏,她小巧的嘴唇輕輕上翹,中和了身上散發的英氣。我細細打量她,她似察覺了我的目光抬眼看來,愣怔幾秒後眼裡浮上淡淡的敵意。我倒是被她眼裡盛著的□□恨意怔住了思緒,半晌不解、心下疑惑難道真的樹敵已多了嗎?我不再看她,收了視線遠離了身後的喧囂,向寢室行去。

路過單程陽一群人,我垂首疾行,遠觀即可,近談還是算了。單程陽或是遲鈍不覺,我的樣子要是落在他們同學眼裡,難免會暴露一些心意。那樣纖塵不染的人啊,可不能跟我有任何的聯系,他應該向著更好的地方去,那裡沒有我這樣黑暗毒辣的人,面上和煦心中陰狠。他待我的好,就當是我這輩子最好的運氣吧,切不可貪婪,切不可眷戀。默默的照著自己已經冰涼幽暗的心境就好,但願我能不再墮落,不再有執念。墨菲定律轉換成我們中國的俗語就是怕啥來啥,籃球一路彈來,越跑越慢的滾落在我腳邊,“同學,幫忙扔一下!”不遠處的男生扯著嗓子喊道,我躬身撿球,身子還是有些不靈活。放下手中的書包,我雙手抓著籃球,一想到扔過去會扯動上身的傷,便把球放在腳邊,盡量避免腰上的疼痛,大力朝著他們的方向踢過去。“好猛啊……謝啦!”一個胖胖的男生笑著接住滾在地上的籃球,轉身狂奔回對戰區域。我腰上傳來鈍疼,便拾起書包轉身欲走。“梁炎……”清風過崗般的聲音帶著暖意飄來,還是被他看見了,我無聲而嘆。我轉身不敢看他,心裡演練了好幾遍表情才轉換了臉上的情意,咧嘴笑著看他。他跑步過來,黑色的球服襯得他越發英俊帥氣,他見我看他便融融的笑著,理了理自己額頭前的碎發,被滲出的汗水打濕,一縷一縷的貼在白皙的面板上,透著淡淡的魅惑,要不是光天化日,我想自己不會停下偷看。

魅影近身,他的脖頸微微泛紅,極小的水滴粘在他的肌膚上,似不捨蒸發離去。淡淡的香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帶著男生獨有的荷爾蒙氣息。我把表情裝得再平常不過,笑著問他:“今天打球怎麼穿得和隊友一樣啊?”他皓齒微露,打球牽引起來的情緒稍微激動一些,朗聲道:“明天聯誼賽,今天和他們打打配合,好從容迎戰。”“吃過飯了嗎,你從家到學校應該不近吧。”心想他家的飯點應該不晚,這麼長時間他來得及吃飯嗎,我開口問道。“沒呢,走之前給家裡打招呼說今天和他們出去吃,我媽嘮叨的不行,說我結識的盡是狐朋狗友,哈哈。”他揮手示意隊友別催,笑著說道。既然這樣,改天再謝謝他吧,我心想。“你好點了嗎?”他已換了擔憂的語調問道,眸子清澈的似一泓清泉。“好多了,已經回歸正常人隊伍了,呵呵。”我語調輕快地答道,記起自己洗澡時身上的斑斑淤痕,我挺佩服自己的演技。“那就好,你回去好好休息,過幾天應該就差不多了,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管和我說,不要客氣。”身後的兄弟催促他,心底裡又添了些許溫暖,我笑望他:“血都是你的,還敢再麻煩你啊,呵呵,快去吧,不然隊友該說你坑他們了,呵呵。”我試探道。他面容微怔,旋即笑道:“那血是你那個男生的,我的血型和你不匹配。”他輕聲道,我心下愕然,再抬眼看他滿是疑惑,他語氣夾雜著諷刺和不悅道:“他說不能在外面耽誤太久,就抽了血留下來而不是直接輸到你體內。”我回憶起昨晚的種種,他也陪我去了醫院嗎?“他倒也是執著,和我罵了一路,我讓他別插手,他卻說我多管閑事……”程陽搖搖頭,苦笑。“快回去休息吧,你臉色不是很好,我走啦。”他臉上又恢複了溫潤似玉的笑容,長腿抬步急急跑去。那血竟然是蘇岑的,怎麼會是他的,我陷在複雜的情緒裡不能脫困,到底該不該恨他?我又開始搖擺不定,我怎會如此優柔寡斷?我的血因他而流,這樣天經地義,我為什麼要心存感激?我轉身離去,眼睛卻瞥見隔壁班的姑娘,視線釘住在那隊黑色隊服的少年中,久久凝視,臉上不時的盛滿笑意,竟然夾雜了那麼一絲……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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