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為未多言,玉茗卻能感受到話語中的淡淡哀傷。女子生産本就是一劫,當年母親生她時也險些丟了性命,卻因此留下病根,所以早早地便仙去了。
她緩緩說道:“人生事本就無常,佛曰,世人無知生死,肉眼無知罪。三郎還請多想開些,逝者已去,修得一世,未必是件壞事。”
崔縱見幾年不見,原本單純青澀的她竟說出這番話來,心中驚奇,卻也因了她這幾句話,得到了些安慰。想當年他險些與這女子做了夫妻,可陰差陽錯,終是錯過了。
幾年之後再次見到,她已不再是當年那個天真浪漫的少女,變得成熟穩重,而他卻喪了妻,幾經波折。那一日他偶然見到她與那壽王共乘一騎,兩人有說有笑,態度親暱,他方才明白,她心中一直沒有放下那人,如今見她終於如願,也就放下了這段往事。
兩人慢慢走在街上,沒有再多言,人生有時就是這般奇怪,本可以成夫妻的兩人,有可能變成陌路,而原本毫無瓜葛的兩人,也有可能成為相互一生的牽絆。
一個月後,玄宗從驪山擺駕回宮,那一天,玉茗早早地便出了府,守在街口等著,待看到聖上擺駕回宮的儀仗,平靜了一個月的心情又跳躍起來。她在車馬中尋找著那人的身影,可看到最後也沒尋到。
莫非是無意中漏過了?她這般想著,卻也沒洩氣,轉身往寧王府那邊去。沒想到剛到府門口,便聽護衛說,壽王有令,若她去了便請她進去。
咦,難不成十八郎他已經回來了。她一想到這個便一路小跑著去了後院,還沒走進便看到那人站在院中。她心中雀躍,腳步未停沖了過去。
李瑁聽到腳步聲轉過身來,卻看到她猛地撲進懷中,把自己緊緊抱住,激動地說:“你回來了?”
他先是一愣,接著伸手將她擁在懷中,笑道:“有你在這長安城等著,我怎敢不回來?”
玉茗興奮勁兒一過,這才想到自己這般有些失態,她扭捏著想掙脫出來,卻發現抱人家容易,想脫身便不由她說了算了。
只聽李瑁輕聲說:“別動。”
她不知何意,卻也老老實實的一動不動,只感覺發上一緊,好像被插進一物,伸手輕輕一摸,卻是一朵鮮花。
李瑁這才松開她,笑道:“進城前,我提前回了壽王府取了些書卷,聽聞那興慶宮中的牡丹花開得正豔,便去採了一朵帶給你,這麼一看,果然甚是相配。”
玉茗畢竟是女子,一聽此言,忙跑去屋內拿了銅鏡出來,對著鏡子左照右照。因男子亦有簪花之時,再加上李瑁選的這朵牡丹花十分素雅,戴在她頭上竟然一點也不違和,反倒襯的一張小臉更加俊俏。
原來方才沒有見到他是為了給自己去摘花,她這般想著,臉上不自覺的就掛了笑,看在李瑁眼中,只覺得心中也有鮮花盛開一般舒暢。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問道:“這兩個月過得可好?”
“不好。”玉茗想也不想便答道,看他臉色一變,才笑道:“沒有十八郎陪著,我怎能好過?整日在府中無所事事,無聊的緊吶。”
李瑁一聽,這才放下心來,輕輕捏了捏她的粉嫩小臉,笑道:“頑皮。”
兩人兩個月未見,自有千言萬語要說,玉茗便拉了他一起坐在廊下,聽他說那驪山華清宮之事。她雖未去過,但聽他說著,便好似自己也去了一般。
李瑁慢慢同她說著,他原本不是健談之人,可遇到天性活潑的她,卻從不會覺得聒噪,只恨不得將那些趣事都講給她聽,逗她開心。他有時想著,老天從他那奪了許多去,卻送了她來,或許,未嘗不是一種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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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茗沒去過那驪山華清宮,心中好奇,問起那邊的情形。
李瑁拉著她的手笑道:“那驪山本來建有溫泉宮,最早乃是北周興建,後來太宗貞觀年間建了宮室樓閣,並取名湯泉宮。前幾年,聖人因每年都要去那臨幸,又新建了長生殿,並將湯泉宮改名叫做華清宮。”
她想了想,問道:“我見那返程的陣仗,足足好幾百人,難道都住在華清宮中。”
李瑁笑道:“怎麼可能?那長生殿乃是給聖人及後妃所住,而我們這些皇子則住在旁邊羅成中的十三王宅,朝臣住在百司中,偶爾還會上朝梳理國事。”
“那這麼多人沐浴,豈不是亂了套?”
李瑁被她的話逗樂,解釋道:“這驪山皇家湯池便足足有十八個,又分了浴湯、妃嬪湯、皇子湯,還有公用的尚食湯、宜春湯,有專門官員監管宮禁湯泉,應付這些人根本不是難事。”
玉茗想象著華清宮的氣派場面,一臉嚮往,笑道:“都說皇親國戚享盡榮華富貴,我本還覺得不過是吃穿好了些,卻沒料到洗個湯泉也會如此奢侈,難怪十八郎這一去便是兩個月,怕是樂不思蜀了吧?”
李瑁聽她話裡帶了些醋意,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笑道:“我乃是跟聖人一起遊幸湯泉宮,怎得就得了樂不思蜀的罪名?不若下一次我便跟聖人請辭,說自己寧願留在這長安城中,每日只陪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