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謙嘆了口氣,對陸準很是無奈,“這一次是沒出什麼事情,可你那愛管閑事的性格是不是也該收斂收斂了?我昨天跟你說過了,蕭贊現在畢竟是指揮使,是,他手裡沒人,他根基尚淺,可他攥著大印!你總不想宋瑞堂直接倒向蕭贊吧?真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可就被動了!”
陸準聽著馮謙的數落,極沒有誠意的‘嗯嗯啊啊’著敷衍的答應。等到馮謙一番話說完,他就迫不及待的打斷了對方的下一波碎碎念,“當時我確實是管閑事,但現在就不是管閑事了!我跟那位孫先生喝了頓酒,聽他講了不少的道理。你別說,他還真是個有見識的人!”
“哦?孫先生?”馮謙知道,陸準今日在酒樓對上前所的人,起因是孫橋,但他奇怪的是,陸準居然稱了他一聲先生,“你說的是孫橋嗎?那個戲子?”
陸準起初也是頻頻叫人家戲子,但現在聽馮謙也這麼叫,就沒來由的覺得不太順耳了。他糾正道:“人家是個唱戲的,但比那些尋常的戲子不知道強多少倍!哎,馮謙,我還是頭一次聽人說,聽戲也能聽出來大道理的!”
“那是因為你從來都不聽戲!”馮謙搖了搖頭,但還是問道,“你倒是說說看,他都告訴你什麼大道理了?”
陸準早等著馮謙問他了,迫不及待的說道:“孫橋這人你是知道的吧?浣紗記,他演的範蠡那叫一絕!他說了,浣紗記說的是古時候吳越兩國的故事,由這出戲,鑒古觀今,就得出一句話來,叫做: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
馮謙聽到那句話,眉頭就幾不可察的皺了一下。陸準卻並未發覺,依舊興致勃勃的繼續說下去。
“這句話你知道的吧?說的大概就是‘蛇無頭而不行,鳥無翅而不飛’的意思。咱們孝陵衛就像是當時的吳國,蕭贊那就好比是吳王,任由他瞎鬧,那就是敗亡之路。現如今,孝陵衛缺的就是個像勾踐那樣的臥薪嘗膽之人!馮謙,你別說,這孫先生雖然不是孝陵衛的人,但這事情,看的還真透徹!跟他聊天,真是漲了見識了!要不是薇薇把我給騙過去,我還不知道戲子裡頭也能有這樣的能人呢!”
“哦?你是說,薇薇他是知道前所的人會去搗亂,故意把你騙過去的?”
“是啊!”陸準點了點頭,“我跟前所鷸蚌相爭,我那妹妹漁翁得利!孫橋知道那是我妹妹之後,對她可是更有好感啦!唉喲,這倒是個麻煩事。我現在是挺欣賞他的,薇薇嫁給這樣的人也不錯。可關鍵他是個唱戲的啊!下九流的行當!門不當戶不對的,這事情怎麼可能成的了?”
“漁翁得利?薇薇?”馮謙的嘴角揚起一抹笑容來,他搖頭道,“‘人君當神器之重,居域中之大’是誰說的,你知道嗎?”
陸準當然不知道!他反問道:“誰說的?”
馮謙笑道:“這是魏徵的‘諫太宗十思疏’裡頭的句子,說的是當皇帝的事情,跟孝陵衛有什麼關系?你啊,平時讓你多讀書你還不樂意,知道什麼叫書到用時方恨少了吧?要是我沒猜錯的話,那孫橋所圖不小!浣紗記的確是借古諷今之作,但那是借吳國諷喻我大明!‘盡道梁郎見識無,反編勾踐破姑蘇。大明今日歸一統,安問當年越與吳’越是否認,才越是欲蓋彌彰!”
陸準聽馮謙這麼一解釋,也反應過來,“你是說……他實際的意思是指的當今陛下!可他提孝陵衛幹什麼啊?”
“那就要問你了!”馮謙說道,“你這腦子整天想得到的也就是孝陵衛的事情了,他八成是覺得現在跟你說不通,打算循序漸進,慢慢擊破吧!”
“這樣……”陸準越想就越覺得答案似乎就在眼前,可他偏偏又想不透,不禁自言自語道,“騙我?都這麼喜歡騙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到底誰才是漁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