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口也不像是吩咐,更像是在洩憤似的,雖然沒有進屋,可江大成父子二人站在門外,隱約聽到了裡面幾人的哭聲,也曉得是要不好。
這會兒聽到林春花一發怒,他們也腳下步子都快了不少,甚至都沒有商量一下,江大成鑽進灶房裡打水,江長生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直奔著劉嫂子家而去。
前些日子劉嫂子剛生了孩子,這兩天家裡忙著準備滿月酒,他們家也定然是有買酒的。
沒多久水和討來的清酒一併送了進來,林春花將自己身上的外衣褪去,袖子也擼到大臂上,先洗幹淨臉,又用熱水反複洗了好幾遍手臂,最後用那清酒一了一遍。
她來到了炕尾的地方,臉上也不再有淚水,這一刻她異常的冷靜,恍惚間雁奴在她的臉上,看到了小叔子江林木臉上的神色。
她抱著懷中的孩子,心頭生出一陣訝異,可不曉得怎麼了,剛才還慌亂的心,這一刻像是定住了一般。
在姝奕痛呼聲中,林春花的聲音也格外的冷淡堅定,“丫頭,你聽老婆子說一句話,你現在和肚子裡的孩子生死一線,你敢不敢賭一把,將你們娘倆的命交給我,或許還有一搏之力,二郎明早就能回來,他考上了大官兒還要帶著你們娘仨享福呢。”
姝奕已經被折磨的沒有多少力氣了,她太累了,也太疼了,她覺得沒多活一息都像是一種度日如年的刑罰,她想要放棄,可想到剛出生的孩子,想到孩子沒有娘甚至還可能有個後娘,想到江林木,她突然睜開眼睛看向腳邊站著的人。
“我敢!”她嘶吼著喊了一句,劇痛讓她無法說太多的話,卻仍舊忍著,“祖母,我想見夫君……啊!”一陣劇痛襲來,她不受控的尖叫扭動身體。
林春花一雙唇緊抿,“你放心,你這孩子福大命大造化大,一定會沒事兒的。”
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手探近被褥下,摸著了孩子的手臂,硬生生將著急出生的孩子,用力推回到了母親的肚子裡。
姝奕毫無預備,這樣的痛讓她避無可避,撕裂加上絞疼一併順著全身的骨頭蔓延開。
一聲悽厲的慘叫傳遍了江家,也引得周圍的村民紛紛圍在了江家小院外面,“這是怎麼了?”
“好像是秀才媳婦在家要生了。”
“啥,不是早上就要生了嗎,怎麼現在還在生啊,聽聽剛才那一嗓子,聽得我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誰說不是呢,我這正想著做晚飯,突然聽到這一嗓子,嚇死人了。”
屋裡什麼情況眾人心裡不清楚,可也曉得不是好事兒,可此刻屋裡的人卻都斂氣屏聲,林春花將孩子推回去,看著姝奕疼得想要掙紮,她停住了手卻並未縮回來。
待姝奕緩了一會兒,林春花放慢動作摸索著孩子在肚子裡的姿勢,她試探著調整著孩子腦袋的方向,可她一隻手也不敢太用力,擔心傷著孩子和大人。
於是看向一旁的張嬸子,“你幫忙在她肚皮上從右往左打圈揉,幫我一起推推這個孩子。”
張嬸爬上炕跪在姝奕身側,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輪廓,便也曉得林春花的意思,兩人數著一二三一起發力推,林春手裡的孩子瞬間換了一個方向,這下腦袋對準了産道。
林春花收回了手,剛要說些什麼,見姝奕哭喊著開始用力,眼瞧著孩子的腦袋就出來了。
一旁的江王氏看激動的哭了起來,嘴角勾著笑,雙手合十不斷的唸叨著,“感謝老天爺保佑啊,這下可好了,等著他們母子平安的坐完月子,我橫豎都要去廟裡上柱香。”
可這會兒姝奕真的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孩子雖然露頭了,但她用不上力,人也開始意識不清,這可不是好事兒,這孩子再耽擱下去怕是要完,孩子若是死在肚子裡,這大人也有危險。
林春花這會兒也洗幹淨手臂,看著姝奕突然昏睡了過去,趕忙大喊,“奕兒!醒醒,快些用力才好啊,咱們一會兒再說好不好?”
姝奕對於這著急的喊聲充耳不聞,人的臉色也愈發的白了起來,她上手拍了拍她的臉頰,人依舊沒有反應。
姝奕這會兒的確什麼也聽不到,她只覺得自己好累,像是睡了一會兒,感覺有人拍她臉頰,她緩緩的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張帶著淺笑的溫柔眸子,眼前的人極為眼熟,也極為思念。
她哭著撲過去,“娘!”一把抱住了婦人的脖頸,對方也寵溺的任由她抱緊自己。
“傻孩子,你怎麼睡在這裡啊,你不該來這邊的。”婦人笑著拍拍她的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