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一番交手,明微微能看出來那群劫匪都是練家子的。若換了以往,以柳奚的身手定是不懼那些毛賊的,可如今他的身體卻是那副樣子。莫說是與人打架了,剛在寒風中站一會兒便有些手腳僵硬了。
她怕那群人把柳奚打死了!
不知是不是迎風吹的,她流下兩行淚來。明微微再也跑不動了,絕望地往回返,一邊扶著牆,一邊哭。
淚水被風一吹,黏在臉頰上,黏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她感覺自己的雙腿已經完全失去了力氣,手腕也沒了勁兒。整個人跑得搖搖晃晃的,好像下一秒就要摔倒。
牆好冰,還紮手。一個個碎石硌著她的手掌,她卻渾然不覺,只顧著埋頭往前跑著。
忽然撞上一人。
一聲悶哼,對方竟輕輕扶住了她的肩膀,明微微定下步子,愣愣地抬起頭。寒風撩動二人的烏發,於一片寂靜的暮色中交織盤旋。
有鳥踏過樹枝,驚掉了滿地的雪。
白雪落在他的肩頭、眉睫、袖擺,落在他那一襲被血染紅的衫上。
他雪衫的胸口,是大片大片的鮮紅。
見對方望來,柳奚下意識地將氅衣一合,“是那些人的血。”
明微微這才發現,他是拄著長劍在走路。
仍有鮮血未凝固,順著男人的衣擺往下滑。劍上的血也往下滴在,蜿蜒了一地,聚成一個小小的水凼。
柳奚眸色平靜。
像是沒有痛苦般,他輕緩地垂下眼眸。冷風溫柔地吹動他的衣擺,玄青雲袖,其上烏金色的白鶴緩緩遊走。
明微微揚起臉。
小姑娘的臉上都是淚水,把她的妝都哭花了,見狀,柳奚輕輕嘆息一聲,用衣袖輕輕擦了擦她眼角處的紅暈。
“怎麼哭了呢?”
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涼絲絲的風,撲到明微微面上。
“捱揍的是我呀,你怎麼哭了呢。”
柳奚垂下眉睫,認真而輕柔地替她擦拭著眼淚。明微微沒有動,呆呆地站在原地。
風好大呀。
京城裡,從來都沒有刮過這般大的風。
直將樹枝上的積雪又簌簌吹落,彷彿又是一場飛雪。
雪花落在她的仰著的面容上,落入她模糊的眼眸中。她有些看不清道路了,恍然間眼前只剩下了柳奚一人,似有明月初升,點點清輝撒在男子的睫羽上,他一眨眼,月亮便也晃了一晃。
他像一場月夜,面色清白,猝不及防地走來,將她整個人裹挾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