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餘面露難色,“可是,皇上……”
“退下。”
又是一聲吩咐,眾人只好應是。走出房門後,三餘仍是不放心,讓幾個人貼著門守著,若是屋內有什麼異樣,立馬破門而入。
一時間,偌大的採瀾殿中只剩下明微微與柳奚二人。
柳奚是個美人,如今更是個病弱的美人,他就如此靜默地坐在那裡,一雙眼靜靜地瞧著明微微,卻是一言不發
窗牖沒關,寒風吹到男子面頰之上,撩起他烏黑的發
明微微被他盯得發毛,忍不住道:“柳奚,你想說什麼?”
“別動,讓我看一會兒你。”對方的聲音輕輕的,還帶著些許眷戀,“微微,你知道麼,那時候,我以為以後再也看不到你了。微微,你捅我的那一刀,真的很疼。”
冷風帶起他額前的細細碎碎的發,有微光落入他的眸中,泛起一片波光粼粼。
柳奚便自顧自地道:“說也奇怪,明明是那般鑽心的痛意,可當我看清是你拿著刀子刺入我身體的那一剎那,我卻不覺得疼。我甚至覺得……有一種微妙的舒服,這是你帶給我的,是你賜給我的,你的一切,我都應該接受的。”
“暈倒後,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我夢見,我與你小時候就認識。那時候你的身子不好,總是生病。與之前一樣,你還是喜歡纏著我、跟在我後面跑,脆生生地喚我,阿柳。”
“你說,你喜歡我。”
“我也應該是喜歡你的,我看著你翻.牆,看著你爬樹,看著你從不高的土堆上摔下來,抹著眼淚鑽進我懷裡。那時候我只有八歲,你也只有八歲。明明是天真無邪的年紀,我居然會看著你偷偷地臉紅。你拉著我的手,同我說,你是皇上最寵愛的五公主,你想要什麼皇上都會給你。”
“包括我。你同皇上說,你以後要嫁給我,成為我的妻子。你拉著我的手,明明是在夢中,我卻覺得那種觸感十分真切──你的眼睛亮亮的,小手胖乎乎的,很好捏。”
正說著,他忽然捏了一下明微微的手。
她已經長大了,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跟在他屁股後面跑的小團子了。
時間帶走了一切,卻將她出落得亭亭玉立,手若柔荑。
柳奚一恍惚。
他一轉醒,便要來採瀾宮,下人怎麼也攔不住,只好依了他去。柳奚的精神氣兒不是很好,胸中尚有堵悶的疼,每說幾句話,便要停下來喘息。
明微微便坐在那裡,靜靜地聽,想看他這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些什麼藥。
“你在夢裡,同我說,你以後要嫁給我,讓我不許娶旁的姑娘,也不許和旁的姑娘玩耍。你說這句話時,正站在一池紅蓮前,你揚著臉,驕縱而囂張地望著我。
他是怎樣一個家教嚴篤的男子。
自幼,父親便教育他,君臣有序,尊卑有別。公主於他,是君,是尊,更是異性,是他不能想、不能企及的。
一旦肖想,便是僭越之罪。
他不敢跟父親說那些話,只將滿腹心思偷偷地藏在心裡。公主很是活潑可愛,對誰都那般不設防。她可以在太監的夥同下爬樹,可以挽著大皇子的胳膊,甚至也與其他少年公子十分親近。可每當傷心難過時,只會跑來見他,只會縮在他的懷裡哭。
她養的小兔子死了,小姑娘難過地只往他懷裡鑽,一抽一噎,眼睛也紅紅的,像只小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