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夫人見到丈夫,大吃一驚,哭著說道:“君死已久,何複言貴?勿做怪異嚇生人!”
這個讀書人進入家中,果然就見到堂上擺著自己的棺材,他惆悵一嘆,撲地而滅,只剩下一副堂皇衣冠。
讀一輩子書,對考試功名執念如斯,至死不散。
現在那名魔怔的老童生情況,也是相差無幾。
但國情如此,現實如此,只得一聲嗟嘆而已,繼續看榜。
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笑顏有人憂,人群漸漸消散。
“道遠學長,恭喜恭喜,學長考到第六名,名列前茅……”
何維揚見到陳三郎,神態複雜地恭賀說道。
此時陳三郎抬頭看見了榜單上自己的名字,頓時感覺身上有某些極為沉重的東西,如枷鎖,如厚殼,戈然而碎,嘩然掉落,臉上不禁露出笑容:“維揚學弟,你考得如何?”
何維揚搖頭苦笑:“明年再考吧。”
陳三郎只能安慰道:“學弟年少,來日定能考中。”
今年涇縣眾多童生,就兩人考到秀才,陳三郎為其一。不過第六名的名次,只怕無法成為廩生。廩生名額有限,每屆童子試前三甲者才有資格。不是廩生,那麼進學之後的諸多費用,除了學費之外,基本都得自理,耗費不菲。
怪不得一些家境清貧的學子就算能進入官學讀書也不來,而是選擇呆在家裡苦讀。
實在是讀不起。
然而官學環境,以及各類資源,是窩在家裡所無法比擬的。故而必須盡一切可能,都盡量要入讀官學。
如此,日後考鄉試,把握才更大。
“我就不信,自己無法謀生……”
看完榜單,何維揚跟著,主動說道:“道遠學長,你準備何時回縣裡,不如咱們一起走吧。”
以前陳三郎不入流,其迫於秦羽書和家裡的意見,不敢跟陳三郎走得太近。可眼下三郎順利考過秀才,名次不低,起碼也是個增生身份,搖身一變,境況大不同,自然得多多交往。
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秦羽書雖然身份地位更高,但眼界也更高,無論自己如何套近乎,如何做人情,都難以進入到人家圈子去。陳三郎卻不同,彼此之間同鄉同窗情誼要深得多,而且兩人還有過生死與共的患難之情。
何維揚雖年少,可人情世故絲毫不差。
陳三郎也不在意,笑道:“好呀,我們一起坐船回去,明早就走。”
“好,你在哪間客棧住宿?我搬過來,明早一起出城。”
問清楚陳三郎落腳的客棧,何維揚就返回所住客棧去退房,搬過來。中午和晚上吃飯時,都搶著付賬給錢。
陳三郎正愁錢袋幹癟,有人請客,也不矯情推搡。何家在涇縣賣了幾十年豆腐,店鋪不大,勝在節儉殷實,何維揚前來考院試,家裡鼎力支援,盤纏帶著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