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箐道:“一點小事,我能處理的。”
“已經鬧到要請郎中了,怎麼都不算是小事。”
“是……”許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我沒想到會鬧成這樣。”
潤娘分析道:“你把他們放到西院,是想給他們找個合適的地方,也是為著守孝期間低調些,這事我能明白,可他們並不理解。他們三個孩子是在莊子上長大的,在家裡時間短,不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丁五的抱怨其實也是成七和吳秋不明白的,他們雖沒有直說,但心中總是疑惑。吳秋來送堿時將那場爭吵蓋了過去,你也沒有向他說明,他半懂不懂,自然也不會跟成七和丁五說清楚。成七想尋出路,丁五心裡有怨氣,吳秋帶著疑惑在他們倆人中間勸和,這三人糊裡糊塗,又怎麼可能把事情做好?”
許箐:“這確實是我沒想周全。我原是想著,即便要留下成七,也不能立刻就做,總也要尋個契機。畢竟他們三人一同來的,我立刻確定留下成七,難保另外兩人心中不會有想法。至於丁五,其實我已同周豐說了,讓他留心些,一旦捉住錯處就立刻將丁五拿了趕回去。”
“上次你聽到丁五抱怨時,就應該直接去戳破的。他定然不是第一次抱怨,而且說成七攀上東家這句,就已經算是刻薄了。除此之外,那時他已故意廢了一鍋堿,便是證明吳秋和成七兩個人都彈壓不住他。既如此,就該當時打發了事。”潤娘溫柔說道,“我知道你心軟,總覺得他們年紀小。可丁五今年已經九歲了,你和三郎都是天資聰穎的,便是不與你們比,比之守衷如何?比姑娘身邊的那兩個丫鬟又如何?丁五不是不懂事,他是懂事過了頭。”
許箐總是不自覺地將這些人當作孩子來看,九歲的孩子,在他看來只不過是三年級的小學生。可是放在這個時代,確實如潤娘所說,九歲十歲的年紀,已經很少再被稱為孩童了。他自己是成人靈魂暫且不論,他大哥二哥都是八歲便過童子試,通“語孟孝”,能讀史論今,就算是刻意低調的三哥,也能以九歲的年紀跟上葉遷的講授,還能對答自如。守衷六歲,說話做事已有分寸,吳秋八歲,已經會婉轉表達訴求和疑問。而丁五已經會欺軟怕硬,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確實不是個不懂事的。
許箐點了點頭:“姐姐說得對,是我想岔了,我確實早該處理了丁五。”
潤娘語氣更柔和了些:“你同我說句實話,可還想留下成七?”
許箐頷首:“是想的,我連僱工的空白文書都備好了,只是這樣一來,不知他還願不願留下做事。”
潤娘道:“明兒我替你去勸勸他,那孩子也是心思重,想得忒多了。”
“倒也不能怪他,他寄人籬下,看人臉色生活,性子難免古怪些。”
潤娘嗔道:“你總是這般替旁人著想,怎的就不想想自己?!”
“我衣食不愁,有什麼可想的?”
“真當我看不出來?本就吃著素,這兩個月你又吃得少,讀書間歇還忙了這麼多事,衣服的腰身又要改了。”
許箐訕訕說道:“過了暑熱,我胃口自然就好了。姐姐不必替我操心的。”
“這是什麼話?我替你操心才是正經事!”潤娘輕拍了拍許箐,低聲哄道,“夜了,快睡罷。”
對許箐來說,安眠是談不上的,只能算是勉強養足精神。好在第二日休沐,潤娘和守衷提前傳信免了晨起回話,足讓他睡過了辰時正才起身。許箐在祠堂進過香後回到屋內,潤娘已帶人擺好了早飯。他洗過手落座,只略吃了兩口,周豐便到了院子裡。原是有了定例,周豐可隨時入內回話,不必挑著時間,所以門口的丫鬟也沒攔著,直接放他進了來。許箐讓潤娘給周豐放了杌子,命他坐下回話。
周豐稱丁五被送回莊子上後,吳平安愧憤交加,連農事都顧不上,立刻請來鄉正,將如何送人到東家家裡,這丁五又是如何在背後咒罵東家,如何欺侮同伴致其受傷的事情一一說了。丁氏動輒打罵成七之事也被其他農戶抖了出來,吳平安順勢求告鄉正,當場便與丁家簽了切結,將他家趕出了莊子。
周豐是代表東家出面的,他並未多話,只在最後略贊了鄉正幾句,因時間已晚,便在莊子上留宿一夜,今早才趕著車回來。許箐聽過後輕輕點了頭,道:“此事就算是過去了。”
周豐又道:“今早鄉正來送我時,還攜了幾張地契。他說原先正水莊二十五頃地都是一家的,但主家敗落後,正水莊就被分拆賣掉,不知怎的就剩下了這一塊地,竟是沒賣出去,最後被縣衙收了去。”
“什麼意思?想讓我買?”
“鄉正雖沒明說,但我私下裡猜測,這怕是縣裡的意思。咱們家的家祠雖在臨越府管轄內,但幾個莊子都在尉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