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郎君救了你一命。”許箐道。
夏景宣頷首:“是。幾年後我遇到他時才知他父母皆已病故,兄長又尚未成年,我有心照拂於他,可他卻並未領受。”
許箐:“或許他是不記得了。”
“他記得,只是不願與我有過多牽扯。”夏景宣輕嘆一聲,“他不肯入仕,也不與人深交,尚未成丁便離家雲游去了。”
“五郎為何同我說起此人?”
“我認識他兄長,知道他家兄弟是以齒序次第取字,他在家行四,若無意外,表字該是季亭。”夏景宣看向許箐,“言郎博學,定然能想到,季亭二字各取一半,恰是子丁。”
好在有帷帽遮擋,許箐此時眼中的慌亂未被夏景宣發現,他道:“原來五郎以為,我認識的那位子丁,就是昔年救你性命的季亭?”
“不是嗎?”夏景宣反問。
“或許是,又或許不是。”許箐輕輕笑了一下,“我那時就同你說過,我與子丁只有書信往來,未曾謀面。昔年我在外時託人帶信回家,未料託付之人途中遇難,信件失落,後因緣巧合被子丁拾了去,他託人替我將信送回家中,又按照信上所留地址寫信知會於我,我們就此相識,以文相交。子丁四處雲遊,所到一地有所感悟便會寄信給我。因他並無長久停留之地,我回信甚少,只知他前些時日已行至燕山關。”
夏景宣喃喃道:“叔亭在燕山關附近,四郎離家遠行,應該不會往兄長所在之處去。”
“你為何對此事心有執念?”許箐問。
夏景宣垂首片刻,旋即自嘲般笑了起來,說:“又是如此。時至今日,我所求之事無一如願。昔年我求阿姨健康,可阿姨早早病逝;後來我想手足和睦,卻眼見兄弟鬩牆,互相算計傾軋;彼時我視那小郎為知己,可他視我如洪水猛獸,不願與我多言;現在我傾慕子丁先生文采,又無處尋他;還有言郎你——”
許箐聽得夏景宣這般袒露心聲,便知有些話確實該說清楚。他抬起手,輕輕捂住了夏景宣的嘴。
“聽我說。”許箐靠近夏景宣,低聲道,“雍王的求不得,是皇子身份使然;言清的不得已,是東宮幕僚責任所致。你撐得辛苦,我看著也心疼。太子幕僚與太子兄長不可逾矩,但天下之大,總有一隅留給夏景宣和言清。”
夏景宣手腳冰涼,腰間耳郭陣陣酥麻,幾乎站立不住,下意識地閉上了眼。
“小朋友,這種時候閉眼,可是在勾引人啊。”許箐若有似無的笑聲傳入夏景宣耳中。夏景宣只覺得覆在自己嘴上的手又往下壓了壓,嘴唇與那溫熱的掌心一觸即開。
許箐原本是想親一親他額頭的,但又怕這實打實的古人被嚇到,才轉而向下,親了自己的手背。不用猜也知道,小朋友最近心理壓力很大,青春期的孩子情緒本就不穩定,又碰上那麼多糟心的事,還總要做出端莊持重的模樣,一定很累了。許箐沒有什麼好的方法安慰夏景宣,就只能主動些,再給他喂顆糖。
感覺到那隻手離開自己的臉頰,夏景宣才睜開眼,直直地看著許箐。
“言郎,方才……”
許箐輕輕搖頭,說:“我送你回府。”
“好。”夏景宣不再多言。倆人尋了小路,躲開人群,一路無話。直送到王府側門,許箐停下腳步,道:“若當真難過,便稱病吧。”
“我正有此意。”夏景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