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今日不必聽學,不然先生定要打你手板了。”許笠招呼道,“快過來坐。”
“大哥說了命我跟著來學習家中事務,便也同聽學是一樣的,遲到了該罰,一會兒大哥可莫要給我留情。”許箐說著便落了座,接著看向周豐,問道,“我來得晚了,方才說到何處了?”
堂下那掌櫃的卻搶先出了聲:“小人白良,是京中香鋪的掌櫃,方才少——”
許箐沒有理會白良,只問周豐道:“咱們家中立過什麼規矩來著?”
周豐恭敬回答:“主家說話時,小的們不得插嘴。”
堂下白良一時被噎住了,訕訕噤了聲。
“是了。”許箐端起茶盞,輕抿過一口,又向著許笠說道,“大哥方才可吃了我著人送來的冰品?”
許笠略一轉心思,道:“好是好,只是太涼了些。”
許箐說:“如今日頭毒,我便讓廚房做了這冰沙擱著,先生試過後說,這冰涼沁脾的東西吃進去,是最能提神醒腦的。我想先生說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今兒就命人多做了幾份,想著這些掌櫃管事遠來一趟,定是需要這醒神解暑的東西。不過我過來坐了這一會兒,倒是發現自己想得不夠周到了。大哥素來心靜,自然覺得這東西涼,掌櫃管事們心裡揣著事,又是早早趕路來的,染了一身暑氣,便覺得不夠涼,不然怎麼說起話來都這般糊塗呢?”
一言畢,堂下那白掌櫃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喲,這都是我的不是了,竟是說了後頭忘前頭,耽擱了正事。”許箐正了正神色,向立侍在一旁的守衷使了個眼色。
守衷立刻邁進正廳,恭敬說道:“臨越府王官人派了人來,說是有要事與大郎說。”
許笠皺了皺眉,心中在猜想這話的真假。許箐則搶先說道:“王世叔派人來,定然是要大哥去接待,這裡有我便好。”
“那我先去一趟。”許笠起身跟隨著守衷離開正廳。
許箐緩聲道:“白掌櫃起來回話吧,方才我大哥問你的話,你答了來。”
“是。”白良站起身,“方才少東家——”
“白掌櫃,”許箐冷著聲音說道,“有些話要說在頭裡。我許家並非累世簪纓,但到先父之時也是兩代紫袍金綬,便是不算世家,也總歸是清流之家,最講究‘規矩’二字。你不是第一個上來回話的,既聽見前面的管事已改了口,偏生你不願改口叫我們一聲‘東家’,這是你第一錯。其次,我進來時聽你在駁我大哥,東家尋了你們來管鋪子,不過問一句做事緣由,你便託大拿喬,稱東家不懂事務,言語之間沒個尊重,這是你第二錯。再有,方才我同大哥說話時你貿貿然插嘴打斷,毫無規矩禮儀,這是你第三錯。白掌櫃,我說的這三點你可認?”
“我……小人知錯。”白良顫悠悠地回話。
“那便好。”許箐接著說,“在說事之前,另有一條規矩要說與幾位聽。各位管事給家中做事日久,想來都有一定的習慣,以往如何我們一概不論,現如今既是我們當家,便要按照我們的方式說話做事。諸如‘以前都是這般做事’這種話,我們是聽不得的。”
這一番話畢,不僅幾位掌櫃莊頭驚詫不已,就連站在側裡的許笠都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直愣愣地看著許箐。許箐並未側頭去看,而是說起了正事:“白掌櫃,你且回話吧,為何要在香鋪裡寄賣胭脂水粉。”
“回……回東家的話,原是因著香鋪生意不大好,才尋了這寄賣的營生,有了這寄賣之後,好歹每年能多筆進項。”
“家中既有胭脂鋪子,為何不寄賣家中的貨品?”
白良賠笑道:“好教東家知道,自家鋪子裡的胭脂略貴些,在香鋪裡是賣不大動的。且都是自家生意,若是拆補過來……這分利不好算計。”
許箐:“那你便說說,你與這賣胭脂的是如何談的?”
白良終於緩過些神來,說話也利落了起來:“胭脂在店中寄賣,每年定額一百緡,另有一成分利。”
許箐嘴角掛起一絲意義不明的笑,問道:“除去寄賣胭脂所得,鋪子每年淨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