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孟是胡將軍親近的人,所以他今日的話格外多。
說得累了、渴了便喝一口酒,看一看遠處的戰場。
“黃塵足今古,白骨亂蓬蒿。”
胡將軍站了起來,他肚子裡沒有多少墨水,此刻卻突然想起少時偶然聽過的一句詩。
吟詩的人蓬頭垢面穿著破爛的衣衫,赤著腳走在土地裡,血腳印印在泥土中,被路過的高大富貴的馬車碾過,路過那人身旁濺上了不少泥濘。
那人仍然大笑著,重複著念著詩:“紛紛幾萬人,去者無全生!”
“臣願節宮廄,分以賜邊城!”
“……”
胡將軍那時不懂其中意,可如今抬頭看著天邊終年不變的月亮,看著荒原上那些洗不掉的血汙,突然仰頭將手中酒壺的酒水一飲而盡,問了朱辭秋一句:
“公主,你說,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朱辭秋猛灌了一口酒,只覺得烈酒燒得嗓子疼,酒水流進胃裡翻湧著,將五髒六腑燒得不是滋味。
她被烈酒燒得雙眼泛紅,在盈盈月色下泛著光。
她沒有說話,邊塞伴著血腥的風好似替她回答了胡將軍的話。
看著胡將軍如今含淚欲泣的模樣,朱辭秋又想起伴著月色混著冷風的醉酒之夜。
胡將軍,你看。我們終於不打仗了,你終於可以娶媳婦了。
隔著春秋歲月,她終於回答出了那夜被傷透心蹉跎掉數年光景的胡將軍的話。
胡將軍甚至沒有管馬車上的人,他慌忙叫人恭恭敬敬地抬起朱辭秋的棺材,自己跪在沉重的棺材面前鄭重過的,拜了三拜。
他身後的將士們,在城牆上的將士們,同樣跪在地上,朝著那副棺材跪拜。
”
胡將軍聲音雄厚凝重,彷彿千斤重。
山門關的將士們齊聲道:“恭迎懷寧公主,歸國!”
黃沙厚土,古老的城牆,那些穿著盔甲的,曾浴血奮戰無數次的將士們。
恭敬的聲音回響在每一寸土地上,他們都在歡迎著她回家。
對不起。
朱辭秋閉上眼睛,心絞痛,難受的想要沖下去告訴他們,她還活著。
忽然,轎簾被掀開,胡將軍的面龐驟然出現在面前。
他看著西琳,又看了一眼朱辭秋,橫眉倒豎,略帶質問的語氣問顧霜昶;“顧大人,這裡怎麼還有兩名南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