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她與烏玉勝如何,此刻,名冊中的三十位聖女算是徹底告於天地,已成定局。
朱辭秋覺得有些惡心,跪在地上祈求天神的眾人令她頭暈目眩,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卻被烏玉勝拉住手腕。
她微微抬首,看著熟悉的眉眼,輕聲道:“我不舒服,帶我走。”
他們是如何出來的,她有些不記得了。
只記得她躺在烏玉勝懷中,只能看見他帶著些胡楂的下巴,便再也抬不起一點眼皮。
最後一絲意識便是聽見烏圖勒好似喊住了烏玉勝,可烏玉勝沒有理他,徑直越過守衛往宮門而去。
南夏的風總是陰冷潮濕,饒是在五月,也令人感受不到一絲暖意,唯有烈日陽光照向人身上時,才覺到一絲暖意。
朱辭秋總覺得自己沒見過豔陽高照的南夏,在她這半年的記憶裡,南夏總是沉悶的,令人難受。
可今日她睜眼時,便看見床邊有一扇半敞開的窗戶,金黃色的陽光從外射進來,照得屋內暖洋洋的,她難得地感覺到身上鬆快不少,忍不住撐著身子坐起來,看著窗外的陽光發神。
烏玉勝坐在一旁,見她醒來,眼睛睜大一瞬,站起身將衣架上的新披風蓋在她身上,又坐回原位。
他痴痴看著朱辭秋,嘴角有一絲溫柔笑意,卻不自覺。
大抵是,終於又瞧見了鮮活的朱辭秋了吧。
整整四個春秋,每時見她都是憂傷的、皺著眉頭的,好像這個世間再也令她高興不起來,好像從龍虎關後,她一直是多病的、受人唾罵的。
曾經最不愛問世事的公主殿下,如今被世道、被累累百姓壓住,禁錮在此世間,見不到天日便不能脫身離去。
可是她也不想、不願離去。
因為她見過靡靡亂世,見過跪在她腳下高呼公主千歲的眾生身處苦難。無人為他們做主,那她便來替他們討一個太平天下。
烏玉勝知道,朱辭秋如今所願,皆為黎民。
可他不一樣,他只為她。
什麼骨肉親情、天地道義、宏圖大業,他都不在乎,他只在乎朱辭秋。
所以,他想。既然公主殿下捨身為天下黎民,那他就捨身為公主,雖死但無悔。
朱辭秋回頭看向烏玉勝,陽光照在他臉上,素日死氣沉沉的臉龐都變得柔和生動,好像回到了少時。
她眉眼彎彎,笑道:“今日天氣甚好。少主心情看起來也不錯。”
“因為殿下在。”烏玉勝淡定道。
這縷陽光好像隔著四時溝壑,將厚厚的溝壑牆壁鑿出了一個小洞。小洞兩側,分別站著朱辭秋與烏玉勝,他們隔著那個小洞,共同感受著久違的溫暖。
“我想出去走走。”
朱辭秋掀開被褥,雙腿垂於地面。又側頭看向窗外青翠,聽見鳥鳴之聲,仿若身處大雍。
“好。”
烏玉勝言罷,便單膝跪在地上,單手托起朱辭秋的雙腳,將鞋襪替她一一穿好。
他埋頭仔細溫柔,朱辭秋盯著他的頭頂,卻發現烏玉勝發間的雙耳有些薄紅,若不仔細看,還真瞧不出來。
她有些想笑,忍住笑意抬頭看向室內陳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