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大人但說無妨。”
鐘義寒道:“在下有幾種猜測。但首先,還是想同諸位先講講這倭寇的淵源。”
“在海上流竄的倭寇,並無倭國正規軍編制,大多是些民匪流寇,也是在路上活不下去,才來海上混日子的。可當其勢力日漸做大後,倭國當局見劫掠我大燕似是有利可圖,故而暗中在鼓勵這些海上盜賊的行徑,倭賊所劫掠的財産也會抽一小部分上貢給倭國朝廷。”
“由此,在下有三種推斷。其一,是莊衡大人最擔心的,倭賊潛入京城是為作亂的。可在下官看來,這些倭賊所圖為錢而非權,若來京城作亂,除了會激起我大燕朝廷的剿倭力度外,對其並無任何好處。且今日端陽佳節,這樣好的契機其都沒鬧出什麼大動靜,故而在下認為,其目的為作亂的可能性並不大。”
“其二,是下官最為擔心的。潛伏入京的倭賊背後有更大的勢力支援,是為了刺探我大燕朝廷的情報,遞送給倭國朝廷,以供其更為深遠的圖謀。”
此言一出,在座幾人手中的筷子全都停了。
鐘義寒卻笑了笑說:“不過依在下看,這種可能的機率也不大。這並不是說倭國當局沒有覬覦我大燕的心,而是此種做法太費力不討好。我若是倭人,那不如花些銀子結交幾個大燕朝廷的官員。這樣情報來的不是比以身犯險更劃算?”
夏綾原本正在端杯子喝水,聽見這句話,她一口水猛嗆進了嗓子裡。她捂著嘴瘋狂咳嗽起來,一個勁的給鐘義寒打眼色。
鐘大人哎,求求您快閉嘴吧!你是不知道今天這桌上還坐著個誰!
可誰知,寧澈卻淡定的塞了一塊面巾到夏綾手裡,沖鐘義寒道:“說下去。”
鐘義寒拱了拱手:“在下方才說的那些,都只是依照常理的推斷,既無中傷,也無背刺,更意無所指。各位只就當個樂聽聽,無需當真。”
寧澈說:“既然不當真,鐘大人不妨往下再推一步。依你看,現下朝廷中究竟有沒有被倭寇滲透的人?倭國朝廷對我朝又懷著什麼樣的心思?”
“夏兄弟,你這一句話中包含了兩個問題,我一個一個說。”鐘義寒喝水潤了下喉,“第一個問題,現下朝廷中是否有官員通倭。這個問題與其問我,不如去問都察院。通不通倭,或是誰通倭,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是要看證據說話的。”
“第二個問題,倭國對我朝有何圖謀。這個答案倒是沒什麼爭議,一定是圖謀不軌。倭國地勢狹小,資源匱乏,那麼大點地方養活不了那麼多人,要想活下去,就只能出去搶,故我大燕這塊肥肉,若說其一點都不覬覦,至少我是不相信的。”
寧澈又問:“那倭國當局會如何做?”
“無非就是兵戈之爭。”鐘義寒語氣倒還輕松,“但關鍵就在於這兵戈起在哪了。是直接把船開到東南海上,還是以朝鮮為跳板先入遼東,或者是繞到北邊與韃靼人合謀來個兩面夾擊,這可就說不準了。”
寧澈的臉色不由得有些深沉。
鐘義寒卻呵呵笑了兩聲:“不過諸位倒也不必過於憂心。在下私以為,至少十年之內,倭國還不具備侵略我朝本土的能力。夏兄弟,我見你對這倭賊之事也十分感興趣,倒不如好好念書考個功名,或許十年之後也是經略兵道的一把好手。有此年少熱血,與其扼腕慨嘆,何不投身報國?”
“鐘大人說的是。”寧澈說著,端起酒杯來在桌面上磕了下,“若日後官場相逢,還盼鐘大人多多提攜,這杯敬你。”
鐘義寒對這個堵心了他一晚上的年輕人忽而有所改觀,一股惺惺相惜之感突在心中破土而出。
“夏兄弟客氣。提攜不敢當,但在下大概虛長你幾歲,若你真有一腔報國志,為兄倒是樂意當你的引路人。”
兩人各自飲盡了杯中酒,竟開始稱兄道弟起來。
夏綾側目看向寧澈,覺得還是小瞧他了。交際應酬這些事,他應該也不是不會,只不過因為有一重皇帝的身份在,給了他無需曲意逢迎的硬氣,對於他看不上的人或事,懶得花心思搭理罷了。可一旦話能說到一塊去了,這大尾巴狼他裝的倒也得心應手。
如果忘掉他是皇帝這件事,大多數時候,寧澈還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年輕人。
有此不打不相識,寧澈明顯話多了一些:“那兄臺的第三種推斷呢?”
“噢,第三種。”鐘義寒拿起筷子又開始吃東西,“第三種就是,前兩種情況都不是,純屬趕巧了。”
寧澈擰眉:“你這不跟沒說一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