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許碰他。”
除了對一個人,薛止為人處世一貫冷戾。說到底他是被半人半妖、行事又一貫大膽的穆弈煊帶大的,就算要犯殺戒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現下他陰惻惻地盯著楊捕頭,動怒帶出幾分陰森鬼氣將他眼瞳染得血紅,“你哪隻手敢碰他,我就把你哪隻手切下來。”
楊捕頭手上動作登時停住,嘴角一拉,扯出個假得不能再假的笑來,“怎麼著,還敢威脅你大爺我了?”
薛止從不是個話多的人,先前那一整句話都足以稱得上驚世駭俗。
興許是在他好不容易決定坦露心跡時被人打斷,興許是穆離鴉那糟糕的狀態影響到了他,他感到無比的急躁,急躁得都有些不像他本人了。
“不要急。”
穆離鴉扯住他的袖子,輕輕搖了搖頭,“跟他們走。”那股瘋狂的勁頭還殘留在心尖上,可人已漸漸清醒了過來。
薛止盯著他,像在確認他是否還安好。
他用只有他們二人能夠聽清的音量說,“跟他們走……咳咳咳。”話還沒說完,他就咳起嗽,一連咳了好半天,咳到嗓子都啞了,“我懷疑……和那東西有關。”
提到那東西,薛止緩緩閉上了眼,劍尖也無力地垂下。這是他們的命。
那股氣勢一旦散了,都不用楊捕頭喊,其餘的捕快們都能立即察覺,一窩蜂地湧上去將人捆了個囫圇。
等到薛止被捆好了,楊捕頭一把搶過他的佩劍。這把劍遠比看起來要沉,他差點就拿不起來。
對於劍鞘上沒有鑲嵌寶石一事他極其的不滿,“應該能換幾兩銀子。”他威脅地掃了其餘眼觀鼻鼻觀心的捕快一圈,“誰都不許把這事聲張出去。”
薛止露出嫌惡的表情,知道這把劍對薛止來說意味著什麼的穆離鴉眼神中也透著微妙。若是穆家別的劍就算了,偏偏是這一把。
更何況“最多值幾兩銀子”這種話讓昔日那些帶著天下各地奇珍異寶來穆家求劍的人聽了的話,只怕連心頭血都要吐出來。
“捕頭小心有命拿沒命使。”就算被人捆著,穆離鴉的口吻中也帶了幾分傲慢,“這把劍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用的。”
楊捕頭正在興頭上,哪裡聽得進人給他潑冷水,“都要腦袋分家就別逞什麼口舌之快了。”
他說得沒錯,縣令大人急著找這兩個人就是為了砍頭。都要成死人的家夥再拿這些身外之物有什麼用?還不如給他換幾兩銀子去討小娘子歡心。
……
被押進衙門的一路上,沿途百姓都忍不住紛紛圍觀。這伏龍縣就這麼大快地方,鄰裡街坊都是熟人,想看看是什麼人作奸犯科,日後好擦亮眼睛。
“看什麼看!”楊捕頭最不耐煩被人圍觀,沒什麼好聲氣地趕人,“沒看過追捕逃犯嗎?看什麼看,小心犯眼疾。”
伏龍縣就這麼大點地方,沒一會就到了衙門。
“我去通知縣令大人,你們把他們帶到牢房裡關起來。”楊捕頭這個人大本事沒有,邀功請賞的本事倒是一等一,一進衙門心思就活絡起來,想著獨佔功勞,“出什麼問題就給我洗幹淨脖子等著。”
伏龍縣衙門的牢房建在後院的地下,幾個小捕快認命地押著他們到進去關好。
被推搡進牢房以後,還不等穆離鴉揉一下被捆出印子的手腕,沉重的鐵鎖就咔噠一聲落下來。
“縣令大人一會就來,之前就老實點。”說話的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捕快,一張稚氣未脫的小臉強撐出大人氣概,看了著實可笑,“別折騰了,你們出不去的。”
穆離鴉懶得搭理他,而薛止精神很有些不濟,隨便找了塊靠牆角的地方,就著潮濕冰冷的稻草墊子坐下。
這地牢很有些年頭了,牆上留著些像是被撓出來的又像是又什麼尖利的東西刻下的斑駁痕跡,仔細分辨的話,石磚之間的縫隙裡殘留有棕黑的陳年血跡。
空氣中凝結著久久不散的血腥氣和腐濁臭氣,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漸漸腐爛。穆離鴉坐到薛止身邊,薛止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卻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