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述的聲音傳入屋內,彷彿一道閃電般猛然劈在沈孝的頭頂,他做賊心虛,徑直從床上蹦了起來,生怕李述會讀心術,隔著房門都能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一把掀開薄被就要下床,可是——
沈孝看著床上亂七八糟的一片,自殺的心都有了。他怎麼就……怎麼就這樣了呢!
屋裡的響動傳到了屋外,小黃門耳朵尖,忙喊了一聲,“沈大人是不是已醒了?公主要見你,還請將門開啟。”
沈孝一把將被子堆在床上,蓋住了滿床狼藉,“……是,已醒了。”
夕陽的餘暉從屋外投射到屋內,透過緊閉的門,沈孝看到外頭走廊上隱隱有個人影,正站在他門外。
素薄紗衣,一雙霧濛濛的眼泛紅,她躺在身下,含著屈辱與恨意盯著他。就像三年之前,他含著屈辱跪在她面前一樣。
沈孝忙將腦中形象驅趕出去,聽外面小黃門又叫了一聲,“沈大人?”
沈孝忙道,“我……剛睡起,不便見人,麻煩請公主稍等。”
門外李述恨不得翻個白眼。
一個大男人怕什麼衣冠不整,他們倆又不是沒有坦誠相見過。
她不耐煩地對小黃門揮了揮手,“叫人進去伺候他,趕緊的,本宮不喜歡等人。”
在自己的府上,她反倒還要等別人穿衣洗漱,真是新鮮。
小黃門忙哈了哈腰,小跑到院裡叫幾個粗使侍女去準備洗漱的東西。
李述抱臂轉過身去,靠著廊柱,等著屋裡頭的沈孝把自己拾掇好。
她一邊等沈孝,一邊推算今日的事情。
朝中三大勢力,無非就是父皇、太子和二皇子。
李述不想投靠二皇子,縱然她昔年和二哥感情甚篤,縱然近幾年來父皇對二哥愈來愈看重。
可李述清楚,父皇看重的根本不是二皇子,只是想用二皇子和太子爭鬥。
太子在東宮的位置上待了十年之久,半個朝堂的世家大族都聚在他麾下,父皇老了,這幾年愈發控制不住他了,只能扶持有野心二皇子來和太子爭鬥。
二皇子的一切都是父皇給的,一旦父皇要拋棄他,他就會立刻跌入深淵。
這朝堂裡磐石般永遠不會倒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皇上,一個是未來的皇上。李述只有靠著他們,才不會跌下去。
她最開始從冷宮裡往上爬,一邊討好正元帝,一面又在替太子做事,短短幾年間青雲直上,終於有了今日的地位。
可是她兩頭都要攀著,受到的壓力也比旁人多了一倍。太子要用她,父皇也要用她。以前她還能在兩人之間遊走,可徵糧這件事不行。
父皇和太子擰起來了,她找不到中立的選擇。她必須做一個選擇。
她今日放沈孝進府,不是因為可憐他,而是因為沈孝捧著父皇的徵糧詔。
李述正思索著,忽聽身後紅螺小小驚呼道,“公主,駙馬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