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朝臣的腦子裡都去想李述穢亂的模樣。
無論什麼時候,出現桃色事件的時候,人們總是先去將目光集中在女性身上,不管她在這件事裡是不是受害者,也不管她到底位置有多高。
身為女性,天生就意味著要被含有深意的探究目光上下打量。這本就是原罪。
所以沈孝非常生氣。崔進之可以用任何政治手段,甚至是陰謀詭計,他有一萬種方式可以彈劾沈孝,可為什麼要把李述扯進來。
崔進之只顧著權謀鬥爭,他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件事之後李述會有多難堪!
他拼了命都想保護的人,可崔進之卻把她放置在刀光劍影中。他怎麼配為人丈夫!
沈孝捏緊了手,進了宮城往官署走,一路上不知迎著多少探究的目光。他在朝中人緣不好,從做官第一天起,做的都是得罪人的事情,如今身上驟然落了這麼大的事情,明著暗著嘲諷他的人非常多。
沈孝掐著點兒進了門下省,跨進正堂的時候,其他官員早都到了,正嗡嗡地說話。見沈孝來了,說話聲一時都停了下來,目光都落在了他臉上。
沈孝好似感受不到,他拐進相對安靜的側間,一掀官袍坐了下去,冷聲吩咐道,“昨日有什麼新的摺子,抱過來我看看。”
他抬起眼,一雙黑沉沉的眼就壓了過來,“一封都不要拉下。”
沈孝靠在椅背上,聽到外頭的嗡嗡交談聲又響了起來。卯正剛過,秋日的太陽慢慢升了起來,透過窗格照在他桌子上。
沈孝扣著手,心想,她這時候是坐馬車回了府,還是幹脆在金玉閣睡一覺?那張羅漢榻可不舒服,真睡的話她伸展不開,怕是醒來身上還酸。
他沒法真關心,只能在心裡反複去想。
算算時間,跟七皇子來回通訊,也就是五六天的功夫。陛下的耐心也沒有很久,也就是這五六天,就想等他上摺子去請婚。
其實陛下的試探多過真心賜婚。
沈孝考慮過冒險,假如自己真的上摺子請婚,一半以上的可能性,是會因面首一事被陛下否了,到那時他又洗了清白,又免了婚事。
可是……沈孝卻不想上請婚摺子。他不能把自己下半輩子的指望放在捉摸不定的帝王心思上。
正元帝對庶出子女的感情非常淡漠,沈孝此前還以為,李述這樣一個從冷宮裡出來的公主,能有今日的地位,一定是因為陛下非常寵愛她。可原來並不是,陛下對她其實是利用多過疼愛,看如今李述都被他逼成了什麼樣子。
她身邊並沒有真心去愛她的人。
她的丈夫想盡法子要害她,她的父親不顧一切要逼她,她的太子兄長還狠辣地要殺她。如果她不將一顆心磨礪地冷硬起來,那她不知道要怎麼挨過這些年。
所以她在權與情之間,放棄了後者,沈孝其實並不怪她。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對她這樣容忍。
許就是應了她那句嘲諷的話,他就是賤骨頭。
沈孝怕自己冒險一搏,萬一真上摺子請婚了,興許陛下真的就不管金城公主的臉面,順水推舟要將她丟擲來跟寒門聯姻。
至於面首的事情?
陛下金口玉言,只要斷言說沈孝沒做過面首,那沈孝就是沒做過。沈孝辯白的摺子也是密摺,沒人知道。到時候陛下痛罵幾句崔進之空口白話,就能洗清沈孝的曾經,讓他清清白白去做駙馬。
萬分之一的可能性都不行,他不能娶別人。如果他娶了別人,她怎麼辦。
沒有辦法,只能選擇下下策,哪怕付出的代價會更高。
沈孝取出一張信箋,給遠在黃河督工的李勤寫了一封密信。
如果他離開長安,她會想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