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從前“爵士”成員們所做的那樣,陸靳泓把這個男人帶回了營地,經過將近十小時的漫長手術和長達一週的抗感染留觀之後,這個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的男人總算被救回了人間。
他自稱阿輝。
陸靳泓記得很清楚,當時他作為主治醫生每天晨訓之後都會去檢視阿輝的傷勢,好在,病人年輕力壯,除了燒傷留下的疤痕一時難以癒合之外,其他各項生命指標都恢複得非常好。
事發的那天清晨,那個阿輝向陸靳泓提出想去曬一曬太陽,問他可不可以推自己在醫療所外的曠地走一走。
陸靳泓答應了。
後來,陸靳泓一直在想,如果自己當時拒絕,後來的事還會不會發生。
會的。每當他自問,答案都是肯定的。
陸靳泓推著輪椅,兩個人在太陽地裡閑聊,阿輝問他為什麼會當醫生?
“因為想救人。”他記得自己這麼說。
“那為什麼要當軍人?”
“因為想保護人。”
“保護誰?”
陸靳泓不記得自己究竟有沒有回答,或許回答了,但對方大約沒有聽見。
因為就在他開口的那一秒,尖叫與木倉聲四起。
醫療所突然被一群荷木倉實|彈的蒙面人包圍,不分青紅皂白地一通掃|射。
營地本就是收治傷患的地方,無論哪方勢力都沒有理由攻擊這裡,所以盡管有執勤中的分隊,人數上卻完全被碾壓……
當陸靳泓趕到的時候,一切已成定局。
“我記著你的救命之情,”那個叫阿輝的男人被蒙面人保護在中央,說話的時候眼神像捕獵的鷹,“所以不會傷你,不過下一次見面,也許就要兵戎相見了。但願沒有那一天,再見,最好再也不要見。”
直到訊息傳回國內,經過技術比對,才確定了這個自稱阿輝的男人,就是全球赫赫有名的金組織頭目的獨子,阮鄭輝。
金組織遊蕩於第三世界國家的軍|火、藥品供應商,沒有原則沒有立場,金錢就是他們的原則和立場……國際通緝多年,卻始終沒有抓到過真正的頭目。
三天後,陸靳泓跪倒在犧牲戰友的遺像前,整整一個清晨,一句話也沒有說。
他看著自己的手,是這雙手把魔鬼從地獄拉回人間,他的同仁戰友們的無辜喪命,從某種程度上都是由他而起。
楚瑜來勸過他,其他人也陸續來勸說,“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知道他是阮鄭輝,更不知道他們為了帶走他,會這樣喪心病狂。”
可是這都沒有用。
陸靳泓始終跪在靈堂,一言不發,直到被人按住肩。
來人說:“你是個軍人,是個男人,你的天職是守護腳下的土地和身後的親人,而不是耽於過去。你跪在這裡多一秒,阮氏,金組織就多一秒逍遙法外,繼續害人。陸靳泓,這是你想看見的未來嗎?”
“不是。”
當然不是。陸靳泓斬釘截鐵地回答,看著“爵士”的指揮官駱鎮南脫下軍帽,向遺像上一張張年輕的面孔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