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晚上不放手嘿!”......
頭人仰著臉粗聲粗氣地唱著,後面的人也跟著粗聲粗氣地和著,歌詞直白粗野,聲音高亢渾厚,壓過了谷間呼呼吹刮的山風,在寂靜的山間悠長回蕩。
有了歌聲,空寂的山谷間便有了人氣,馬幫的那幫男人們唱得火熱,懸崖間的小路走起來似乎也沒那麼驚險了,就連走在最後的葉航老勇幾人腳步也都鬆快了許多,只是後面的歌詞越來越直白粗俗,葉航和阿明兩個年輕男人哪裡聽過這樣的野歌?直聽得耳根都有些微微發熱起來。
走過一處轉角,前面豁然開朗,對面山勢壯麗,讓人心生暢意,只是沒有了巖壁的遮擋,山風愈加淩冽,挾著細微雨絲,如冰刃般在眾人臉頰上反複刮擦,沒兩下那臉就麻木一片了。
“真冷...怎麼還有雨?...哎這鬼天氣......”阿明伸手將外套衣領拉起遮風,縮著脖子嘀咕。
“天無三日晴,地無三尺平,西南地界就是這樣,雨水多濕氣重,這山溝溝裡常年陰天,有雨是再正常不過了......”老勇小心避過一處泛著白霜的石面,頭也不回地說。
葉航早在起風時就取出了防水外套讓阿離穿上,這會見有雨,他回過身細心地將那連帽拉起遮住阿離的頭臉,阿離不言不動,隨他動作,等葉航弄完又轉身繼續上路時,她才抬眼看著他挺俊的身形抿唇一笑,目光柔和似水。
行至大半時,阿明忍不住回頭看了眼來路,見先前走過的小路這會已被一層淡淡雨霧掩住,一側峽谷深不可測讓人膽寒,他們這些人在這鬼斧神工的天險前,渺小得猶如幾粒沙塵。
正當他因這奇景心生難以名狀的震懾時,前方的騾隊騷動忽起。
不知是有小動物竄過還是山風太過猛烈,頂上峭壁忽然窣窣落下了幾顆小石,剛好砸在馬幫最後一匹墊後的追騾的頭臉之上,騾子受驚嘶鳴一聲後便亂了腳步在那小道上扭頭甩尾亂蹬起來。
原本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誰知因這騾子的慌亂突停,後面尾隨的黑衣青年所帶的幾匹騾馬也不得不跟著驟停下來,那處正好是一處斜坡,騾馬身上貨物又十分沉重,這一停那黑衣青年的騾子竟蹬蹬蹬的向坡下滑退了好幾步,青年立刻雙手用力收緊手上的韁繩將頭騾拽穩住,口中亦同時發出呼喝之聲,但後面的一匹騾子卻慌亂中一蹄踩到了圓石上的霜凍,一個滑蹄下,眼看著就要向一側的谷澗深淵中墜去!
黑衣青年反應極快,那騾子嘶鳴亂蹬時他已扔下了手中韁繩朝那處撲去!
那已滑向崖邊的騾子連著兩個裝滿了貨物的大籮筐竟就這樣被他生生用手拽停住了!
後蹄懸空的騾子口中發出悲慘嘶鳴不住地向上掙紮,“喝——!”黑衣青年一腳紮蹬在崖邊突起的石塊上,拽著韁繩的兩隻手臂青筋赫然暴突,大喝一聲想要將那騾子拉拽起來!
但那騾子身上的籮筐實在太過沉重,他的用力一拽也只是讓那騾子的墜勢稍緩了一瞬,他素來愛惜牲口,非到萬不得已不願放開,想拔刀割繩又脫不了手,韁繩劃拉之下,他的雙掌之間已破皮滲血!
忽然,一雙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伸過,用力幫他拽住了那快要松脫的韁繩!
青年頓覺手上一鬆,接著,另一雙黑瘦有力的手也伸了過來,那青年立刻松開韁繩,飛快拔出腰間彎月形的腰刀!
幾下冷寒白光閃過之後,兩個沉重大籮筐自騾子身上松落,直直墜向了雲霧繚繞看不見底的山谷中,然後三人六手一齊用力,將那匹死裡逃生的騾子拽回了小道上!
“嘟澀!......”黑衣青年手覆左肩上低頭傾身向葉航和老勇誠摯致謝。
葉航聽不懂苗語,但大概也明白對方意思,便微笑著搖搖手,表示方才的事不值一提,老勇倒是操著生硬的苗語跟對方說了幾句,這時前面馬幫也來了個漢子,隔著幾頭騾馬滿頭大汗地不住向黑衣青年表達歉意,青年皺眉不去理會他,只伸手取下腰間那對彎刀中的一柄,刀柄向外,朝葉航遞去。
“收下吧,苗人極重恩情,不收下他會心裡不安,他剛才說,我們帶上這刀到他的苗寨做客,寨裡必會大開寨門以米酒相迎......”老勇將青年的苗語翻譯給葉航聽。
葉航見那彎刀的木柄表面光滑發亮,心知這刀定是青年心愛之物,正想再次婉拒,阿離忽然抬起幽黑長睫看了他一眼,他心中一動,含笑接過腰刀,並學著對方的姿勢還了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