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和夫人的情深,可真讓人欽羨。”寧子韞薄唇抿著。
有那麼一個人在家中擁著孩子,等著自己,問著他累不累,笑著同他說話。
但莫說他們的孩子,哪怕只是同那個人靜靜偎著,也是讓人心生意歡。
也叫他難以企及。
寧子韞很想知道,“老大人,可告訴我是怎麼做,用什麼手段才能做到這樣?該怎麼對她,才能換得像老大人現在,同夫人那般的伉儷情深。”
他說這話的時候很板正,很懇切。有些辭不達意,卻是帶著罕見的強烈求知。
他其實有很多的手段可以用,可以罔顧大道,寒戾奪掠,在很多事上更可以強勢作為,徑直激濁揚清。
但是沒有人跟他說過,這些會讓他將心底的歡喜越推越遠。
明明之前他覺得他只是得不到,但現在他才知道,得不到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而在意識到這點之後,他不知道會有誰,來告訴他應該怎麼做。
中書令老大人捋了捋他的小白鬍子,突然知道寧子韞方才的推辭從何而來。他一隻手連連擺了擺,“陛下這話,倒也是難倒老臣了。”
“老臣不知道什麼手段可以用,老臣只知想要什麼,便應該拿什麼去換。世上何物,會比一腔赤心更重。”
中書令老大人又呶呶說了一些。
他走了之後,寧子韞便又拿起那本講著世俗之疑的《論衡》看了起來。
手中拿著書卷,可寧子韞心裡想著的卻是中書令老大人的話。他還想著,他是不是應該把宮中的池苑填了。
世俗的疑難怎麼會是一本書能說得清的。
但寧子韞看著窗外西沉的日色,現在應已是她用著晚膳的時候。她要是在這會見到他,可能連膳食都用不進去了。
寧子韞再去承禧殿時,已經是幾近月掛中天。
承禧殿庭院中寧妍旎栽下的那珠蘭,經了雪打風吹,如今在這回暖的天氣,月色下的禾苗反而是更直起了些。
寧子韞有多痛惱現在的自己。
他今日方跟自己說過,不再對她言而無信。上次同她對弈,他亦被她的話激得下了鐵心,不再踏足她這承禧殿。
結果這鐵心擲下不過半月,他就又一而再再而三地來這承禧殿。
與他禦和殿不同,承禧殿內的宮燈燭火未有那麼多。現在這麼夜了,放眼望去,承禧殿內也只餘了微弱的一盞燭火。
香葉和阿梔正守在寧妍旎的榻前。
隔一小會,她們就伸手觸著寧妍旎額間,生怕她半夜又忽然發起了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