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北站在一旁，鏡面將他的身影折射成無數個。他望著那些被放大的陳南，突然意識到自己錯過了太多這樣的瞬間。
幸好啊。那些他不曾在場的時刻，都被另一個人完整收藏。
“南哥你發現了嗎，”邱一柯驕傲介紹，“這些鏡子的排列角度都是經過精確計算的。從每個角度看過去，都能看到不同的你。”
他指向其中一面鏡子，“比如這裡，人會被拉長成像哥特式尖塔那樣。”
“還有這裡，”邱一柯轉向另一面鏡子，“會被壓縮成拇指男孩。”
“最特別的是這裡！”邱一柯指向作品的背面，“從這裡看過去，有且僅有一面鏡面會折射出真正完整的你。”
季北順著指引望去，卻在鏡中捕捉到了自己的倒影——原來那個“真正完整的你”也可以是透過作品中陳南鏡頭看到的自己嗎。
他被驚訝地愣在原地，卻聽到陳南的反問。
“我就在這裡，鏡子裡的影像怎麼會是真實呢？”陳南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困惑。
邱一柯的唇角揚起溫柔的弧度，“我喜歡的一位漫畫家曾經說過，能感知到的就是真，能接觸到的就是實，無論哪種，只要為之感觸，那就是真實。畢竟萬事萬物都不是非黑即白，又幹嘛去糾結這個世界本質是唯心還是唯物。”
陳南聽後竟認真思索起來，“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他說的挺有道理。”
陳南已經全然忘記這是他自己曾說過的話。
“當然，因為你們現在看到的所有膠片都是‘真實’的放大。”邱一柯引導他們走向模擬暗房的展廳，紅光將三人的影子都吞噬。
“那些真實都誕生於這裡。”
展廳的紅光將現實與虛幻的界限模糊，放大機、洗相盤、顯影罐等裝置如同犯罪現場的證物一般擺放，被標上1、2、3的編號標簽。
邱一柯在此時說：“而當你質疑真實的時候這些都是真實的推導線索”
展廳的燈光在膠片上折射出迷人的光澤，陳南目不轉睛地跟隨數字序號的流程介紹看著，眼底閃爍著躍躍欲試的光芒。
邱一柯見狀，適時地從相機包裡取出自己的老式膠片機，在陳南面前晃了晃，“要不要試試？”
“可以嗎？”陳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他小心翼翼地觸控著邱一柯手中的相機，指尖輕輕撫過機身的每一道紋路。
邱一柯笑著調整好引數，將相機對準陳南，“先給你拍幾張，感受一下。”
快門聲清脆響起，陳南的表情從驚訝到興奮，最後定格成一個燦爛的笑容。
“太棒了！”陳南迫不及待地湊到邱一柯身邊檢視取景器，“我也想學這個！”
“正好我朋友在附近有個暗房，”邱一柯收起相機，目光似有若無地掃過身處展廳暗角的人，“要不要現在就去體驗一下？”
“現在？”陳南看了眼時間，猶豫了一瞬，但很快被好奇心打敗，“走！”
兩人一拍即合，快步朝展廳外走去。陳南興奮地朝邱一柯比劃著，完全沒注意到身後那道追隨的目光。
季北站在展廳的陰影裡，看著陳南雀躍的背影，手中的展覽手冊被捏得微微發皺。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只是默默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