諮詢師:“……”
她被這詭異的邏輯說服了。
諮詢師換了個方式,將沙漏倒扣在桌上:“我們來做個練習。你還記得你對季北怦然心動的場景嗎?”
“心動?”陳南皺眉,“不知道。”
“呃,那你們出遇的場景呢?”
“在學校。他和我一個系的。他們專業寢室住滿了,就和我們混寢,我們就是室友了。”他聳聳肩,“就這麼簡單。”
有什麼令你記憶深刻的事嗎?
沒什麼特別的吧?就安排在一起就住一起了唄。
諮詢師若有所思地在筆記上劃了道線,“迄今為止你好像從未提到過賭約之前的事情。”她突然話鋒一轉,“比如,為什麼大你兩屆的室友會出現在你大四愚人節的ktv裡?”
“賠償。”陳南盯著桌角沙漏中那些下墜的砂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那是他給我的賠償。”
“賠償?”諮詢師敏銳地捕捉到這個有趣的描述,“你願意展開說說嗎?”
“那是賭約前兩個月的事。”陳南的聲音不自覺地放輕,“那時候他剛升設計總監,接了個難纏的酒店專案。”
“淩晨一點多,我在寢室接到他電話。”
沙漏的細沙無聲流淌,陳南突然想起那個深夜的電話,來電頁面顯示的他上週偷偷改的“aaa海産養殖北極貝”備注在不斷閃爍。
陳南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時間,才淩晨一點半。
“……季北?”他接起電話,聲音還帶著睡意,電話那頭出奇地安靜只有隱約的呼吸聲透過聽筒傳來。
三秒。五秒。十秒。
就在陳南以為對方誤撥準備結束通話時,一聲玻璃杯輕碰桌面的脆響突然在隱約的背景音中炸開,緊接著聽筒裡傳來的卻是季北微啞的、帶著醉意的聲音。
“嗯……”這聲悶悶的應答混著比平時沉重的呼吸,在寂靜的宿舍裡格外清晰。
“你喝酒了?”陳南一下子清醒了,那個永遠說話幹脆糾結於自己嗯啊口語的強迫症患者,此刻的咬字明顯帶著不自然的拖沓,他翻身坐起來,“在哪?定位發我。”
“嗯……在東區……”季北的聲音很低,像是含在喉嚨裡,含糊不清。他很少喝酒。但酒量其實不錯,只是因為討厭失控的感覺,所以向來剋制。
“等著!”陳南罵了句髒話,掀開被子跳下床,一邊胡亂往身上套外套一邊對著電話吼,“我給你叫個車你回家等我吧。”
然後他才想起來,明天早上八點有課。
但他還是沖出了宿舍,攔了輛計程車,急匆匆趕回校外的房子。那房子名義上是合租,但平時他只有上午沒課或者週末才會過去住,大部分時間都是季北在打理。
推開家門時,季北正坐在沙發邊的地毯上,領帶鬆垮垮地掛在脖子上。陳南三步並作兩步沖過去,兇巴巴地把人拽起來,“明天不是要交終稿嗎?喝成這樣怎麼畫圖!”
季北抬頭,眼神渙散,平日裡一絲不茍的頭發亂糟糟地支稜著,醉眼朦朧中看見陳南沒來得及換掉的睡衣。這個總嚷嚷著“天大地大睡覺最大”的人,居然為了一通醉話深夜跑來接他。他張了張嘴,聲音沙啞,“……甲方要求全部重做。”
陳南愣了一下。
季北很少抱怨,更不會示弱。可此刻,他像是被酒精卸掉了所有防備,整個人透著一股罕見的疲憊和挫敗。
“……改到第十三版,又說還是第一版更好。”季北低聲道,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陳南的袖子,“……說顏色太冷,結構太死板,要更‘活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