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不都說他們是天才？”邵斌在陳南耳邊小聲嘀咕。
“剛開始接觸他們時我也幻想下一個畢加索會在我們畫室誕生。但如果說普通人裡有藝術天賦的人是百裡挑一，那這些特殊兒童中有藝術天賦的人可以說是萬裡挑一。”陳南一邊看著給孩子演示用瓶蓋拓印的志願者一邊說，“即便是在你我看起來最簡單的拿起畫筆，他們也要花很久的時間和耐心才能學會，有些孩子他可能這輩子都學不會。”
“那這是什麼？”邵斌盯著一張滿是窟窿的作業紙。
“是一個觸控敏感的小朋友用爸爸煙頭燙出的星空，他媽媽說那是全家第一次坐下來一起搞創作藝術，請我幫他們裱起來。”
“真好，不用像小時候上的美術興趣班那樣糾結於是否畫得像，而是純粹享受藝術。”邵斌感嘆，又問道，“如果這畫室一直不盈收你也這樣開著？”
“不盈收也不會虧死啊，你忘記啦，本來我也不是為了營收才開啊，瞧見窗臺那盆多肉沒？”陳南指向被塗成七彩色的小盆栽，“它來的時候快枯死了，孩子們輪流每天畫一片葉子。現在每片葉子上都是不同孩子的筆觸，你說現在哪一筆最沒用？”
邵斌：“菜鳥，前半句勸刪，容易讓我心理不平衡，産生嫉妒。”
“那正好，也給你療愈一下，你看這張窮奇往九宮格裡扔香菜的畫。”陳南從手機配文「今日教學成果：成功讓上古神獸學會重慶火鍋禮儀」的朋友圈裡翻出一幅抽象派的《山海經異獸吃火鍋圖》，“這是一個15歲孤獨症的小女孩畫的，她們是可以回歸正常生活的。”
陳南滔滔不絕地細數著這些年在這些孩子身上看到的變化，在這個被陽光親吻的畫室裡，他不再是邵斌所熟悉的那個冒冒失失的大男孩，他是耐心幫助志願者的陳老師，是孩子們心中會魔法的溫柔南南。
“藝術療愈不是開外掛，而是卡bug。”陳南一邊收拾散落的顏料一邊說，叮叮當當的碰撞聲裡混著他含笑的嗓音，“雖然現有的科技醫療不足以解決所有問題，但藝術可以溫柔和平等地連線每一個想法。”
“南南，送給貝貝。”自閉症小男孩在被家長接走前拽住他遞出一幅畫，語速快得像開了三倍速，“我要開畫室和你一樣。”
“你也要和我一樣開畫室教小朋友畫畫呀？”陳南收下畫緩慢地重複了一遍自閉症小男孩意思，眼眶有點發熱，他蹲下來，看著小男孩躲閃的雙眼，“那你一定要記得，畫室的門要開得大大的，讓所有喜歡畫畫的小朋友都能進來。”
邵斌斜倚在貼滿手印畫的玻璃門上，看著滿手顏料的陳南和小男孩拉鈎。暮色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是從畫紙裡逃出來的塗鴉。
“這就是你當初非要折騰的意義？”等最後一位家長離開後，邵斌踢了踢滿地狼藉的顏料管。
“嗯。”
這就是他開這間畫室的意義——不是教出多少畫家，而是讓每個人都能在這裡找到屬於自己的色彩，為自己的人生著色。
藝術不是畫出完美，而是讓每個不完美的靈魂都閃閃發光。
“那之後怎麼辦？”邵斌給陳南遞了根真知棒，熟練地剝開糖紙遞給陳南。
陳南叼著棒棒糖，含糊不清地說：“之後當然一直開下去啊。”
邵斌挑了挑眉，“你就沒想過和季北分手以後？這畫室不是他也有一份？”
陳南愣住了，棒棒糖在嘴裡轉了個圈，皺著眉頭沉思，就在邵斌以為他要說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話時，這人突然來了一句震耳欲聾的“好問題！”
……
“合著您老人家壓根沒想過財産分割？”邵斌把真知棒咬得咯吱響，“還是說您老人家只是嘴上嚷嚷的厲害實際上根本沒打算過真的分手！”
“不要嘴老人家！”陳南目光飄忽，“我在分了，真的在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