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家書,家書到了!”
嬋松一大早就在府門口守著,信差剛下了馬還沒站穩她便撲過去,嚇得那細皮嫩肉瘦幹柴似的信差以為是遇見了歹人,連聲大喊救命,待看清是慄府的侍女,才鬆了口氣,將書信一一取出。
嬋松拿到寫著“方棠親啟”的書信,飛快地穿過前院,一路沖到後庭,進門的時候差點跌一跤。
方棠嚇了一跳,放下手中的筆,難掩眼底欣喜地走過去:“你急什麼?這信又不會跑。”
嬋松嘿嘿笑道:“不是我急啊,是不是,少爺?”
方棠輕輕掐了她臉一把:“話多。還有一封呢,在哪?”
嬋松一愣,隨即臉紅道:“少爺說什麼……”
方棠拿著信走到書案旁,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還有一封聞修寧寄給你的呢?”
嬋松噘著嘴,從袖子裡拿出了藏著的另一封信,無精打採道:“少爺你要看嗎……”
“行了,拿著自己看吧,我可不想看他對你說了什麼。”方棠擺擺手,“這兒不用你們伺候了,去吧。”
他等嬋松走了,才去拆自己那封信。封套上沾了些幹涸的水漬,是每逢雨季、雪季都會雷打不動地出現在信上的痕跡,慄延臻在家書中從不言邊關悽苦,方棠卻每每都能從這些濕透的信箋上窺得一二。
信箋被折得很齊整,方棠抽出書信展開,坐到太師椅上翹著雙腿逐字逐句地看過。
慄延臻在信中對他說西北大雪將至,前幾日已經凝了霜,怕是落雪就在這一二日。他最近忙著與軍士一起搶收軍糧,在雪來之前搬入糧窖,否則等著暴雪將田地中的作物壓垮,西北隘口軍糧斷絕,無異於大軍潰敗,自開門戶。
他還對方棠描述了冬來西北一馬平川的景緻,邊關將士與這裡相看兩厭,說那些文人墨客筆下將邊關寫出花兒來,無非是沒去過邊地罷了,若是真的來熬上一兩個月,滿嘴就只剩下黃沙了,哪裡還來的閑情逸緻。
方棠讀得笑出聲來,隨手抓了一把松仁,慢慢嚼著吃。
“離家三年又七月,念君如故,望在京中珍重自安,待歸。問吾妻安。慄延臻。”
方棠唸完信,抹了抹眼眶,起身捧著信又珍而重之地看了看,才依依不捨地將信箋放回封中,仔細收入案旁的信奩。
上午蒙易遣人來邀他去府上喝酒,方棠猶豫後還是應下,不過與對方約在郊區的驛亭中。
他拎了兩壇子櫻桃酒去,蒙易則帶了些燒肉和酒菜,隨身跟著府上最好的廚子。兩人把酒言歡,醉到濃處,蒙易將酒盞往桌上一摔,道:“蘭杜,你可知,何為忠奸!”
方棠愣了一愣,道:“為何說起這個?”
他表面不動聲色,心下卻已經懸了起來。若是蒙易又當著他的面大罵慄延臻無恥反賊,他該怎麼裝沒聽見糊弄過去。
蒙易給自己倒滿酒碗,醉醺醺道:“如今蒼天矇蔽,奸邪在堂、忠賢在野,乃我大渠百年之大劫。先皇基業、中原江山,眼看著就要拱手他人了!”
“子堅何出此言?”方棠小心翼翼問道。
蒙易搖頭痛惜道:“蘭杜,你冷眼瞧著,眼下天子近前,誰最炙手可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