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裡暗暗道,因為你笨,笨到家了,就算再怎麼看不起中原人,你也還遠遠不及。
只是他沒有當場說出來,現在他還不想死呢。
那人見狀,揮揮手道:“不要踩著他,讓他起來。”
那隻腳這才從他身上離開,方棠艱難地直起身子,看著主位上的男人,見對方生得高大威武,虎背熊腰,說著一口流利的中原話,還有些奇異。
邊上一個生得清秀些的男子,像是軍師一類的座上賓,也笑眯眯瞧著自己,眼神中似有寒意。
沒想到丹措人已經悄悄潛伏到了這裡,不知道慄延臻在前線的戰事怎麼樣了。
“你知道我只是小小禦史,為何還擄我到此?”方棠問,“要殺剛才便殺了,何必費力將我帶回來?”
“我乃丹措王沙瓦桑,我的王妃也喜歡與人討論中原那些風花雪月的詩詞。你該慶幸自己略通詩書,否則你們那一群人,全都要死。”男人道,“本王這就讓人去叫王妃來,你陪她說話。”
方棠見對方似乎還不準備殺自己,只是沒想到面前這個年輕的西羌男子,居然就是傳說中比老王爺還要兇狠暴戾上十倍的丹措新王沙瓦桑。
據說這人十四歲搏殺黑熊虎豹,十六歲獨破數萬渠軍,令先帝聞風喪膽,割地賠款才說服其退兵關外,因此得名西羌狼鷹。
若是還有轉圜的餘地,他或許還能爭取一把,伺機脫身。
於是他默默在原地等著那救他一命的王妃到來。
等了半天,帳外才有人匆匆來報,對沙瓦桑說了些什麼,後者一皺眉,對方棠道:“王妃在休息,你先去軍帳裡等一等。”
於是方棠又被人提到了另一頂帳子裡,那些人丟他彷彿和丟打獵抓來的野兔一樣順手。方棠趴在地上緩了好一會兒,撲撲臉上的灰,翻了個身爬起來。
這些丹措人太野蠻了,橫豎不講理,方棠這一路被摔來摔去的,感覺自己都要摔成幾瓣兒了。
他可憐兮兮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環視了一圈自己所在的這個軍帳,條件很簡陋,只有一張石頭堆砌的床榻,上面鋪了張鹿皮的毯子,床邊一張大概是吃飯用的桌子,邊上還有一缸水。
方棠走過去,捧著缸中的水洗了洗臉,看著自己狼狽的倒影,嘆了口氣。
要是放在幾月前,他還真沒想過自己還有淪為西羌人階下囚的一天——不過這也好過被丟在野外喂狼。
至於那個驛館,方棠想裡面的驛官大概也都已經遇害了,他看到的那個影子,便是被西羌人用以誘敵的餌。
若非西羌人不懂真正的誘敵之計,沒有將驛館偽裝得燈燭通明,而是熄了燈便於埋伏,他或許真的就領著運糧隊伍懵然不知地過去送死了。
幸好,眼下糧草大概是能平安到慄延臻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