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感覺到害怕和恐懼,只有不知所措的慌張。
魏逐風仍然道:“小舟,快。”
是再笨的人都不會執行錯誤的指令。他最不相信別人,卻也是最好的指揮官。
“那你呢?”宋舟按住脖頸上的傷口,沉默了半晌。他才更該是腿軟的人,因為他心裡一定比自己更加受傷。
“把罪魁禍首找回來。”魏逐風眼圈一片猩紅,“拜託了。”
“我們不能停,他們只有兩個人,絕對沒有辦法在幾個晚上就將殺傷力那麼大的火要準確分佈在炸穿山體的每個山脈線上,一定是根據偽裝的身份行動軌跡有所側重的。或拆除或分散,我們不能停。”孔霰一字一句說道。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仿若地獄修羅般的場面的確發生在眼前,他們每個人都可以對陸揚下定義。或是厭惡恐懼,或是罪大惡極,但都不是眼前最重要的。他們可以在心中劃定界限,但他們不是判官。
“銅錢過路引魂歸,青煙散盡莫相追。”
林間回蕩著瑣碎的歌謠。歌唱者的嗓音不夠好聽,歌詞又寫得足夠吊詭,連沿途的鳥都不忍卒聽,七竅各自回應兩聲,振翅高飛去。
相傳連體嬰降世天有異象,空中血月。
鐮刀彎下,阻了求死者的路。
陸揚道:“黑白無常。”
白無常不解:“你不是一貫叫我小白的嗎?怎麼幾個月不見真的這麼生疏了。”
他還準備了新年紅包。雖然兄長說平輩之間不大會互相派送紅包,但他還是準備了。因為他向來沒有什麼朋友,不遵循大多數人的禮節也沒有什麼關系吧。
而且這回……兄長說他們不是來收割別人的性命或者帶來死亡的訊息的,他們是接到了成親的請柬。是好事,不是兇手,是報喜鳥。小白第一次成為報喜鳥。
可是一路走來,山上好像沒有喜事發生。
直到魏逐風傳信來讓他們攔下他。
陸揚看起來疲憊到極點,連多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根本不需要他們費盡心力來攔。
他曲下前身,眼睛漸漸闔上了。
“你身上有好多很髒很臭的味道。”小白按住鼻子,直言不諱,“眼皮上也有,被血濺滿了,你從亂葬崗來嗎?”
黑無常阻止了過分沒有眼力見兒的幼弟,道:“別說了。”
陸揚很累,前路不甚分明。
他沒有力氣也沒有信心從這兩個人的手中逃脫,死到臨頭忽然破罐破摔地笑,一邊想,要不就算了?到底是誰規定旅途的終點應該在哪?
但當再次睜開眼時,所謂放棄的抽離和鈍感沒有一點流露,他看起來依舊十分強大,才屠戮了十幾個人的亡命徒氣質從嘴角玩味的笑一路蔓延到看不透的眼睛。“當啷”一聲,短刀在地上砸出第四個豁口。他支起一點點胳膊,睜開只有了一條縫大小的眼睛。他回應了關於亂葬崗的問題:“是的,所以你們不要阻我的路。”
“受人所託,恐怕不行。”
這世上有的人以規則自我約束,有人無視規則,因為仍有牽絆才有所顧忌。魏逐風屬於前者,而他始終覺得眼前這一位與他共屬同類。盡管上次見面時他表現得溫文爾雅,沒有任何憤世嫉俗的苗頭,但這點苗頭像野草一樣從荒蕪中滋生,破土瘋長。一旦無從約束,無從牽絆,就像瘋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