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於深夜到達,在簡單洗漱後便相擁睡去。
一向淺眠的方辰被清晨的微光晃了眼睛,不到七點就清醒了過來。她躡手躡腳地爬下床,走到了三樓那間她曾小住過幾萬的臥室,和上次一樣趴在窗戶上靜靜眺望。
薄霧濃罩下的葡萄園,反射著光芒的小泳池,林子裡露出一角的小吊床……時隔半年,一切似乎都未改變,就連後面那人不知何時摟到她腰上的手也是。
方辰稍微側過頭,兩人的臉頰就貼在了一起:“怎麼不多睡會兒?”
“睡不著。”將頭擱在女人的肩窩,童朗的嗓音染了點初醒時的才有的慵懶意味:“在看泳池麼?我讓人提前清理了,也放好了水,待會兒去遊兩圈?”
“哦。那吊床呢?”
“也修好了。葡萄園那邊想去看看麼?上次來好像沒帶你去酒窖……”
“那我們現在就……”方辰興沖沖地回過頭,嘴唇在不經意間輕輕擦了擦男人的臉頰。童朗緊了緊手臂,啞聲道:
“先別動,讓我抱會兒。”
方辰在心底一笑:這人是想把半年前在這兒沒做完的那件事給做完嗎?
可惜這次她猜錯了。
童朗只是默默地抱著她,不帶一絲一毫的其他情緒,只是抱著,緊緊的。
暑氣還未來得及聚集,戈爾德的清晨可以說是十分涼爽。晨光將眼前的景色罩了層淺金色的薄霧,而微風則裹著草木與葡萄酒的混合香氣一下下地撲到鼻端……在如此美麗的景緻面前,方辰卻只覺得心酸。
雖然在旅行途中童朗總是最大限度地配合著方辰的心情,努力地笑,努力地享受,努力地投入,但她仍然不止一次在這人的眼中看到了脆弱和悽楚——就像現在。
他在痛苦什麼?
“肉肉,你到底怎麼了?”
兩人之間有片刻的安靜。半晌,童朗將方辰翻轉過來抱在懷裡,語氣低啞如嗚咽:“剛剛睜眼的時候,我沒看到你,還以為這半年的一切都只是場夢……”
“方辰,我怕。是真的怕,無時無刻都在怕。”
越幸福,越害怕;怕時間不夠用,怕美好捉不住,更怕哪天醒來,眼前就只餘一片黑暗,連星星都不見。
方辰默然。所以這人最近帶著她東奔西跑的,就是想趁著自己還能看見的時候,多完成一些也許已經計劃了十年的事情——畢竟命運的沙漏從來都沒有停止過,那一天不論遠近,終將到來。
她按下心裡的惆悵,緊了緊自己抱著男人的手臂,輕聲安慰:“無論白天黑夜,以後,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於是在回國的前一週,方辰在說服童朗後便陪著他去了趟位於邁阿密的眼科醫院。
兩人在走廊的長椅上等待醫生面診時,一個金發小男孩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然後直奔他們而來。
“嗨!看星星的叔叔!我們又見面了!”
方辰眼見著小男孩手腳並用地攀上了童朗的膝蓋,眼神有些迷茫:看星星的叔叔?這是個什麼稱呼?
輕咳一聲掩飾尷尬,童朗摟了摟懷裡的孩子,笑道:“好久不見,osc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