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唐瓔起了個大早,洗漱完便去了膳房,卻沒想到田利芳比她更早,膳桌上,一屜蒸包已然見底。
田利芳彎著小眼兒,兩腮被食物撐得鼓鼓的,笑眯眯地同她打招呼。
“阿瓔,早啊。”
唐瓔點頭,揭開另外一個蒸屜,取了只包子咀嚼起來,凝神間,忽而瞥見膳桌的主位上多了只空碗。
“這是……姚大人的?”
那碗玲瓏剔透,晶瑩無暇,雖無過多雕飾,卻也能看出是由上好的玉器打磨而成,旁邊整齊碼放的玉箸更是彰顯著主人良好的用膳習性。
田利芳“嗯”了一聲,“他一早就去了易府。”
又是易府?
唐瓔抿唇,是時候去錢氏香鋪看看了。
她今日未著官服,一身素色的白綾衣裙,綠色的絲帶束在腰間,發頂配以同色玉冠,一根檀木簪橫貫其中,清爽中正,神采奕奕。
“錢老在嗎?跟您打聽點事兒。”
一炷香後,她扣響了錢老家的院門,裡頭很快傳出一粗喝——“誰啊?!”
那聲音聽起來似乎不大客氣。
唐瓔一頓,思索片刻,旋即放柔了語氣,“小女名章寒英,建安人士,乃忱瓊的……”她假意吸了吸鼻子,“未亡人。”
裡間似乎安靜了一瞬,但很快,門口傳來鎖頭響動的聲音。
院門半開的瞬間,一陣陣異香撲鼻而來,清新有之,濃烈有之,馨甜亦有之,燻的唐瓔直犯惡心。
看來這院子就是錢老用來煉香的地兒了。
“咔嚓”一聲鎖響,一個銀須白發的耄耋老人從裡頭探出身子。
日光下,老人面板黝黑,臉頰凹陷,額間紋路溝壑縱橫,盡管身形瞧著十分瘦弱,眼神卻依舊清明。
“你叫……章寒英?”
老人的聲音蒼老低沉,少了方才的粗暴,帶著些微的遲疑。
“正是。”
唐瓔頷首,“十數年前,忱瓊旅居建安時與小女相識,我們一見傾心,並約定終生,後來青州疫發,忱瓊回鄉抗災,這一去就是一年,小女久等不至,遂瞞著家人獨身前往青州探尋,始知他身殞的訊息。”
許是年歲太過久遠,錢老眼中升起一陣迷濛,眉頭微皺,在腦中極力檢索著“忱瓊”這個名字。
片刻,他似想起了什麼,面色轉悲,眸中含著隱痛,“所以你來是想......”
唐瓔咳嗽一聲,盡量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沉痛些,“忱瓊過世前,曾將一些‘私物’留在了建安。多年過去,我早已嫁人,婚後婆母和善,夫君體貼,日子過得倒也舒坦,只是每每看到故人遺物,心中還是會忍不住傷感,若是丟掉又有些於心不忍……”
她微微抬頭,鹿眸直視著錢老的眼睛,“近日小女聞得忱瓊還有一位喜燻合歡的兄長,遂想將遺物相托,您可知他兄長是何人?”
許是她的模樣太過清正,言辭太過懇切,錢老竟逐漸斂起了懷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