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大人。”
此人是她的父親唐珏。
先帝時期,唐珏因北伐有功被封為忠渝侯,女兒嫁給太子後,與東宮的盟約達成,並立誓輔佐,然而三王爭權時,太子式微,眼見形勢不對,他又轉而投靠了靖王,還夥同靖王一道給太子佈下死局,令其幕僚死傷無數,黎靖北登基後肅清異黨,遂將他逐出了京城。
如今他沒了爵位,唐瓔不好稱他“侯爺”,卻也不想叫他父親,遂用了“唐大人”這個模糊的稱呼來維持體面。
唐珏曾是武將,在唐瓔的印象中,他一向高大威猛,體格強健,即使後來上了些年紀,精神也依舊矍鑠。
自她嫁去東宮的第二年起,她就跟唐珏斷了聯系,爾來已近八載。
八年未見,唐珏依舊身形強健,面色紅潤,細瞧之下,竟還比從前圓潤了不少,隱有富態之相。看面貌,他這些年似乎過得不錯,毫無被削爵後的窮困潦倒之態,看來信上所說也未必是真的。
聽得“唐大人”三字,唐珏粗眉微擰,卻又不好斥她什麼,畢竟當年是他背叛東宮在先,她怨他也情有可原。
無妨,他明白這個長女的性子,這段關系,由他這個做父親的主動修補便是。
“這位是?”
斜眼望去,他這才發現唐瓔的對面還坐了位光風霽月的公子,端看茶盞擺放的位置,兩人似乎是一道兒的,對側的公子氣質華然,舉止有度,身份應當不低。
聽他提到姚半雪,唐瓔瞥過頭,不自然地介紹道:“這位是左副都禦史姚大人。”
副憲的調令尚未下達,她還是以他原先的職銜來稱呼比較妥當。
唐珏笑了笑,躬身作揖:“原是姚大人,幸會。”
唐瓔一頓,忽而心生感慨。
忠渝侯曾是一等侯爵,又有戰功加身,向來心高氣傲,原先見到如姚半雪這般三品的官員根本不屑行禮,如今他不僅行了,還扯開了笑,弓順了腰,顯然對官場的老一套早已熟練之至。
然而,就在他傾身下來的一瞬間,唐瓔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淡雅的梔子香。
那香味不算濃鬱,卻隱隱讓她有些熟悉。
在哪兒聞過呢......
奇怪的是,唐珏並沒有薰香的習慣,她母親亦然,就連唐珏唯一的妾室柔姨都燻得少。
那這香味,究竟從何而來?
唐瓔凝神思索著,姚半雪那廂則自始至終都未曾抬過頭,只自顧啜飲著茶,面上卻布滿了陰翳。
少了唐瓔的挑釁,他又恢複到往昔那般清寒孤高的仙人模樣,見唐珏過來行禮,也只是禮貌地頓了頓首,並無過多交往的意思。
唐珏見他並不熱絡,也懶得搭理,兀自朝唐瓔笑道:“怎麼想著來青州看望為父?”
說罷,又自顧嘆道:“還是咱阿瓔孝順啊,打小就乖巧懂事,不像你那沒良心的妹妹,跑出去自立門戶不說,居然連成親都不跟為父說一聲。”
聽到“乖巧懂事”四字,姚半雪終於抬起了他那金貴的頭顱,側眸瞥了唐瓔一眼,眼中寫滿了懷疑。
不相信是吧?
行,反正自科舉貪墨案起,她在他眼中一直就是個離經叛道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