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草垛上這灘不成人樣的“肉泥”,唐瓔不免有些心酸——
為劉友的愚忠。
劉家滿門忠僕,劉父是,劉友也是。
只因傅君臨死前未曾供出齊向安等人,亦未交代過禁毒的來源,劉友便要替他守著,死也要守著,哪怕故人早已離去。
“簡直冥頑不靈!”
周皓卿抄起虎鉗意欲動刑,卻被唐瓔阻止——
“周大人且慢!”
她令孫少衡動手不過是唬人的假把式,從未想過真正對囚犯處以極刑。
況且劉友這樣的人,用了刑罰又能如何呢?這兩年來的折磨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唐瓔依舊記得她殿試那日抽到的題目——
“諸葛亮無申商之心而用其術,王安石用申尚之實而諱其名論,夫以為如何?”
而她給出的答案是——儒法相結合。
執政者既要手腕強硬,嚴刑峻法,又要憐貧恤苦,以寬服民,國家方可長治久安。
試策後,黎靖北並未立即批紅,他是天子,若是貿然展示自己寬宏的一面,勢必有損威儀,於治國無益。
唐瓔理解他的做法,然而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黎靖北隔日竟將她的試題連同答卷一併掛入了文華殿的講堂內,供各大宗親名儒之後瞻仰。
自那時起他便明白,鐵血之下,那位看似陰狠的天子依舊懷有一顆仁義之心,只是這樣的寬仁,他不屑得向世人展示罷了。
普天之下,他們都有著共同的願景——
安邦之道,當以法治國,以智治國,而非以刑治國。
“——本官從不屈打成招。就算你不說,我亦會尋出真相。”
落下這句話,唐瓔拂起袍袖,轉身離開了牢房。
奪命的痛感並未如往常一般襲來,劉友困惑地睜開眼,卻見那道緋色的倩影早已遠去,穿堂風呼嘯而來,肆意鞭笞著他皮開肉綻的臉龐,帶著微微的鈍痛,終將他死寂的眉眼揉開了一絲波瀾。
從昭獄出來後,唐瓔又去了趟龍驤衛,找到劉友所屬的千戶所,隨意抓了名小兵問——
“你們劉千戶平日同誰走得最近?”
劉友乃朝廷欽犯,小兵聞言頓時心生警惕,卻見他一身赤色官袍,腰間還掛著都察院的官牌,只一瞬,神色又變得恭敬起來。
“劉大人生性寡言,家世不顯,鮮少有同僚願意巴結,而他自己也不喜與人結交,饒是如此,他對我們所裡的這幫兄弟還是挺夠義氣的,有什麼好吃的好玩兒的都會逐一同大家夥兒分享,所裡一旦出了事兒,他都會頭一個頂上。”
憶起往事,小兵眸中劃過一縷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