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下的男子身形高闊,五官線條流暢,容色俊美無鑄。說這話時,他的神情依舊是淡淡的,細看之下,卻又隱有幾分悲苦之意。
懸在心頭近十年的疑惑終於有了答案,此時的她卻不知該回些什麼,沉寂片刻,啞然道了聲“多謝。”
墨修永愕然垂首,卻發現眼前的女子早已潸然淚下,心中立時掀起驚濤駭浪,久久不能平靜。
她的眼淚猶如萬頃巨浪,將他千瘡百孔的一顆心拍入深不見底的幽澤之中,再也見不到光亮。
原來……當年的那段舊情竟傷她至此,可他又何嘗不是。
女子側對著她,手扶著桅杆,身姿纖弱,發絲微亂,彷彿隨時都會被海風捲走。
他也想如往昔一般,在她畏火時,思念亡母時,外祖父病故時,輕柔地攬住她的腰肢,將她擁入懷中,給予安慰,可是他不能。
畢竟他還有一個名義上的妻子在家守著他。
他不欲負了家妻,亦不願折辱了心上人。
然而,此時唐瓔的內心卻遠比他想象的寧靜。
她心裡十分清楚,自己之所以哭,只因為當年那段無疾而終的情誼終於有了答案,而非對他還有留戀。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了。
“抱歉......”
聽得故人的道歉,唐瓔卻搖了搖頭,微紅的面龐上浮起一抹豁達的笑。
“書院再遇,當你說出那句‘故人無恙,餘心安矣’的時候,我就已經原諒你了。”
近十載過去,經歷得越多,她的頭腦也愈發清醒。
她可以埋怨他的絕情,卻不能罔顧他的救命之恩。畢竟當年若非他捨身相救,她早已葬身火海。
她的命是他救下來的,她可以責怪他,卻不能憎恨於他。更何況事到如今,他於她而言已經沒那麼重要了。
她那顆沉寂已久的心,猶如失衡的鐵秤,早在不知不覺中悄然傾向了另外一端。
眼下她該做的,不是耽溺於過去,而是……
“大人若是願意,同我說說你的父親吧。”
墨修永俯身,默然將新紗覆於傷口處,聽言微微一頓,眸中劃過一縷暗傷,卻又很快隱於夜色之中。
海浪翻湧而過,他的聲音乘著夜風而來,顯得格外低凜。
“我的本名……叫莫丹心……”
唐瓔有些意外,只因“丹心”一詞.....
往昔在維揚時,她便常常打趣般喚他“墨丹心”。畢竟他的字是碧血,碧血丹心嘛,諧音又同“莫擔心”,而他聽言總是一怔。
原來他真的叫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