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為了讓他安心般,女子垂首允諾,“陛下放心,我知道了。”
黎靖北走後,唐瓔回都察院述職。
入京後,她原該於巳時就去報到的,奈何身子實在虛弱,小憩一陣後,又去了趟齊府,故此才拖到酉末。
暮色愈深,雪勢越大。
狂風從耳畔呼嘯而過,一路上,唐瓔心髒狂跳,幾乎要蹦出胸腔。
鬥篷雖厚,胸口處卻硌著一把冷劍,隔著單薄的官袍,冰寒而刺骨。
甫一進門,她隨手抓了個小吏便問:“姚大人可在?”
小吏被女子臉上的陰色嚇了一跳,方想喚人,一轉眼,卻瞥見她鬥篷底下穿了件繡著孔雀補子的赤錦衣,忙俯首行禮——
“見過章大人。”
聽她問起姚半雪,又抬手指向南側一處亮著燈的值房,恭聲道——
“副憲大人還在裡頭辦公呢,近日三司有一樁陳年舊案亟待處理,大人為此可謂煞費心血,一連幾日都不曾歸府,晚了便歇在值房內打個盹兒,隔日早起又繼續……”
他說了這許多,唐瓔卻一句都未入耳,只知姚半雪仍在值房。
內心掙紮片刻,又咬了咬牙,隨後似下定某種決心般疾步朝那光亮處走去。
雪路泥濘,濕滑難行,她走得又急,接連摔倒了好幾次,直將渾身都磕得青紫一片也顧不得停歇。
她到時,值房的木門恰被人推開,一道雪色的身影踱了出來,直與外間的冰雪融為一體。
雪虐風饕之下,門檻處的男子眉眼清寒,一雙凜冽的寒眸宛若濃墨勾勒而成,鋒銳而攝人心魄。
許是勞累過度,男子的面上瞼黶微重,瞧著雖有些陰翳,卻未損其俊容分毫。
嗅到他身上熟悉的合歡香,唐瓔忽然覺得有些緊張。
“大人......”
她停下慌亂的腳步,胸腔上下起伏著,頓了幾許,哆嗦著嘴唇竟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姚半雪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轉身便旋進了屋內,走前還不忘撂下一句——
“進來。”
進屋後,卻見她官袍褶皺,臉頰、發梢、乃至膝前都落滿了髒泥,發冠歪斜,衣衫不整,一副狼狽不堪的模樣。
寒霜般的俊容上逐漸浮起不悅,嗓音也跟著沉了下去——
“身為我朝官員,品行固然重要,儀容有損亦是罪。以你如今這副模樣,本官可依律參你。”
唐瓔眼睫微顫,低垂著腦袋不發一言。
姚半雪的這些話她並未入耳,心裡始終記掛著另外一事。
右手緊攥著袖口,緩緩移向衣擺深處,摸到一則四方形的輪廓,指節逐漸收緊。
那裡藏著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