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廝阿諛奉承的話說了後,話鋒一轉,對著地上的人質問:“還在這兒待著作甚,還不快去!”金府推把著另一個小廝端過來的茶杯喝了一口,這口氣終於緩了上來。
“誰鬧事,就給我抓誰,給我抓,”金府推揮了揮手,皺著眉惡狠狠地道:“滾。”跪著的院差看他臉色不好,立馬從地上起來往開遠門趕。
難民暴亂前一刻鐘,雲二爺秘密派去接蘇家娘子的隨身侍從——雲鐘已帶著人騎著馬到了京府一公裡外。
那人籲——了一聲後,將懷裡戴著鬥篷的人扶正,一腳蹬在馬鐙上,下了馬才伸手將馬上的人輕輕接下來,後將馬拴在了一旁的樹上。
他帶著任務風塵僕僕奔波了十七八天,看上去疲倦極了,眼周都是青黑,胡茬也冒了很多,本是梳得齊整的發也有絲縷亂了。他看著絡繹不絕的難民,又將目光轉了回來,柔聲問道:“冒犯了,小娘子,你還好嗎”
蘇以言下馬後,落下硃色鬥篷,拍了拍其上的雪,扶了扶了松動的發髻,理了有些淩亂的粗布衫裙,聽見雲鐘向她問話,沖著雲鐘行了個禮,輕輕一笑答道:“謝謝鐘叔,我很好。”
雲鐘愣了一下,憨厚的面孔上露出些許笑意。這個事是雲家二官人密令他做的,他從小就伴在二官人身邊長大,亦僕亦友的關系讓雲二官人對他尤其信任。他愣了片刻後隨即緩緩點了下頭,沉重道:“接下來我們沒法騎馬進城了,這些人可能是受此雪災的難民,太多了,馬兒根本過不去。這場雪雖大,官府早已下放濟災糧,怎會讓周邊縣出現這麼多難民?”
開遠門口。先前去稟報金府推的院差已經連滾帶爬的跑回到了開遠門,回去後看見一身青色制服但正黑著臉指揮著的人,立馬哭著跪下道:“頭兒,金府推讓我們……讓我們抓人。”
這名頭兒是開封府使院裡的兵曹參軍事劉滔,聞言立馬暴躁起來,一把抽出刀來,惡狠狠地望著粥棚那邊道:“這狗日的金成器,一個府推竟越俎如此,用亞相的調令把我們從使院裡調來,現如今讓我們去抓人?抓誰?我先把他金成器給抓了。這狗官,明知道難民不進城會暴動,我呸。粥呢!他監督人熬的粥呢?”
他發洩完,深吸了一口氣,複把刀收回刀鞘裡,整個人冷靜了些。
“一旦抓了人,這事就鬧大了,鬧到上面,責任丟給天府尹擔?你趕快走一趟,難民進城不能讓府尹蒙在鼓裡。”
院差欲言又止,還是硬著頭皮道:“頭兒,府尹如今怕也管不了我們。”
劉滔眉頭一橫,問道:“什麼意思?”
“頭兒你剛休務回來當值,自是不知。”院差小心謹慎地道,“就你休務那天,老相公的病像是急了,府尹連著照顧了兩日老相公,便得了風寒,一病不起。昨兒寅時小宗伯上朝時便替兄長向官家告了假,又派人拿著帖子去了太醫院,這短短時間,竟連刑部都出了岔子。”
院差的話沒說完,劉滔自然懂了。
天府尹兼刑書一告假,權利下調,金成器這蠢人,是接了亞相調令沒有請示府尹就急急忙忙把他們調來,只當自己是來賑濟災民,鎮壓刁民,於上有功,於下是名。
他們是直屬天府尹的人,如今沒有得到府尹的調令,竟被拉出來趟這渾水。
劉滔思及此,周圍難民的吵鬧叫罵聲彷彿已消失不見,他的心瞬間涼了半截,低罵一聲,暗暗道這趟渾水一點都淌不得。
“你,你,去,你速速去雲府求見,”他速轉過身去,又點了一個人,又回頭道:“務必見到天府尹,將此事完完整整告訴府尹,讓府尹替小的們這些短命的拿個主意。”
兩個院差領了命便讓人開了城門,火速進了城後,騎馬向雲府去。
難民從城門口一直源源不斷的到了一裡外,雲鐘帶著蘇以言混進難民堆裡,雪愈發大了,後面饑寒交迫的人群開始哄鬧起來。
雲鐘看了看絡繹不絕的難民人堆,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折疊好,鋪在地上,又將身上放著食物和水的包袱遞給了蘇以言。
“小娘子,你待在這個地不要走動。我去開遠門打探一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