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繫心 系我一生心,勿負你千行淚
雲鶴待蘇以言心情見好之時, 親自送她回院子,又大步往祖父院子裡去。
老夫人已經歇下了,老相公也正是準備歇息, 剛脫下貂裘,只聽聞外面小廝道, “七郎君來了。”
他忙又讓小廝服侍他穿上, 坐在屋內繡山水屏風之外的折杯椅上, 瞧到了雲福端上來的黑黢黢一碗藥, 竟像個孩子一樣,將碗一推, “老夫沒病,不吃。”
雲福見雲鶴來,如蒙大赦, “七郎君, 你勸勸老相公喝藥,小的便是退下了。”
老相公沒待他行禮,靠在椅背上,雙手抱於胸前,便問道, “鶴兒,這麼晚來尋老夫可是有什急事?”
“翁翁,孫兒剛知,那蕭二衙內竟在外散佈一些損表妹名聲的謠言。”
雲鶴將眉頭皺得更緊, 看向祖父桌案旁的小香爐, 香煙被外霜風吹散,不成形狀,一縷飄向與老相公之間, 看不清晰雲鶴臉色,只聽見他說,“孫兒已著人去處理了,只是這事加攔我雲府馬車一事,可是委屈了表妹。”
老相公見雲鶴進來便是自覺端上了藥,一口一口酌著,如今聞此言語,手上一抖,竟是差些沒將碗拿穩,他臉上的溝壑愈發幽深,眼神也碳黑幽遠,“他蕭家,是真騎老夫頭上了。”
“翁翁,此事不能就這樣算了,”雲鶴將手上陰陽環取下,玉質的碰撞聲在極其幽靜的環境下,愈發響亮,他眼睛微微眯上,眉眼之間盡是冰冷,待他抬起頭來,下巴微揚,聲音冽寒,“我雲家,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老相公將藥喝完,瓷碗碰於桌木之上,他只道,“嗯,這些人,真是當老夫已經死了。”
雲鶴忙道,“翁翁,明日蕭家上門,應待如何?”
“來日方長,”老相公像是知道雲鶴內心所想,但是他今日決定是不更改的,若是明日早晨時分蕭家便上門來了,真是打蘇以言的主意,他是不會同意的,況且,讓雲大郎去招待蕭相二人,已經是很給他們面子了,“蕭術小兒寵愛其二子,那蕭二郎如你六哥一般,生得紈絝,不足為慮,倒是他大兒,你進入廟堂之後,要小心一些,這人傷敵八百,自損一千,是個狠辣角色。”
“翁翁,能被您老說成的狠辣角色,”雲鶴心內有一絲詫異,“比其父蕭相如何?”
“雖不過之但快及也,”老相公頓了頓,看向正堂之間那盞無色琉璃燈,眼神見見飄忽,直到看向雲鶴,“你柯叔便是受他所害。”
“刑部,父親之前任刑書,主管的便是刑部,而大理寺也可以審問犯人,但官家卻將柯叔放在刑部,審問不出錢財下落,要麼錢財早已經被轉移,要麼便是被栽贓,官家有疑我雲家也是情理之間,”雲鶴頓了頓,“翁翁,官家可知柯叔是?”
他沒說完。
老相公已經點了頭,混濁的老眼裡透露出一絲精明,“不出意外,就這兩天了。”
“既然知道他是冤枉的,那麼禦史臺那群人竟然沒有上疏要求徹查到底,審查出栽贓他之人?”
老相公微微搖頭,自己這孫兒還是過於年少,滿身文氣,現在讓他進入官場,不知對他來說,是否應對得過來,“禦史臺都是一群老狐貍,只聞風而動。”
聞的是誰的風,自然是天降的風。
雲鶴將頭沉下,“孫兒只知民間黎民過得甚苦,”他停下了話,又只繼續道,“是孫兒少慮了。”
“無妨,老夫像你這般年紀時,還在外野玩呢。若不是形勢所逼,老夫是萬萬不會讓你處這行差踏錯,便吞骨嚼肉之地。”
兩人均不在說話,沉默片刻後,雲鶴道,“翁翁,倘若是蕭家緊咬我雲家不放當如何?”
“處巔者危,勢豐者虧,”老相公將早已冷卻的茶水往雲鶴面前推去,又用那行動緩慢的手指緩緩沾取茶水,寫下兩字,收回手時,才慢慢道,“他蕭術想在這位置上站穩還缺了幾年功夫。”
雲鶴點點頭,“但此事不能白讓表妹受委屈。”
老相公不禁多看了看兩眼自己這孫兒,“嗯。你想做什麼便大膽去做,有老夫給你兜著。”
雲鶴自從蘇以言院子到老相公院子這一程,便是早已想好了如何還擊此人,只待春闈之後了。
他將身上被風吹揚的鬥篷緊了緊,心下決定使然,去給她說上一聲,免得她認為自己食言,也認為這口氣雲家是要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