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雲鶴也知曉水匪一事是尋不到果的,故而將此事輕放下,這樣他在州府上一日抓不到水匪,便一日不會回京府,這是個頂好的主意。待抓到賊人,給對方安個水匪名頭還不容易?李暘想通了這一點,心裡石頭‘轟’然落下,這抓水匪一事還是徐徐圖之較好。
雲鶴叫雲飛上茶點,就聽見李暘道,“你身子本就有先天不足之症,我聽聞鈞座是以為你身子已大好,與常人無二才將你從外召回來,怎如今大病成這樣?可找了大夫?是這睦洲的大夫能力不夠?”李暘雖與雲家也不常來往,但受範燁知遇之恩,又與雲鞏交好,見著與自家孩兒年齡差不多的他病成這樣,心下也很是不忍,他只緩緩道,“官家命我來平匪患一事,可這水匪,只聞其聲,不見其人,故而我決定,需在此地待夠兩月,這兩月間,我命令親兵來守著,免得又被那些賊人抓住了機會,但依我之見,那些賊人估摸著應該是不會再來了。”
這確實本就是大功一件的事,在蕭術推舉他出任睦洲剿匪的時候,他也曾有所疑慮,他是範燁推舉的人,理應是向著雲家的,這人推舉自己的政敵有何好處?官家也同意了,特指派他去睦洲剿匪,他領了旨意,但實還是有些不解,何況在下朝時,雖說大家黨爭沒放在明面上,平日裡都是客氣模樣,但原本對另一黨派都視而不見的蕭相竟對著他點頭笑笑,他也只得露了笑意,對著蕭術行禮。
下朝後,他便是未回家換下官服就直接先去了王府拜訪了王至。
王府最近氣氛低迷,王夏卿最寶貝的孫兒竟不告而走,在這京府裡都找遍了,卻是見不到人。
搞得王至心裡總是塌著塊石頭,他本不該現在來拜訪的,但——
王至是他的直屬上官,對他頗為照顧,又與雲家是世交,他先去拜訪王至是最恰當的舉動,況且還有兵部的事務需要交接。
豈料姜鬥竟也在,他轉念一想,姜鬥是雲家七郎君的外祖父,在此地也正常不過。他先是對兩位長輩行了禮。王至知他來的目的,一是與他交接部分兵部的公案,二便是這小子定不是不知蕭術這是為何?故而前來與他商議。
王至考慮著雲鶴在睦洲,此事也是雲鶴親歷,姜鬥又在一旁嘆氣暗示,王至只皺起眉頭對他說了一句——“賊喊捉賊的小兒把戲,向春你不必擔憂,查出什麼辦什麼就是了。”
但姜鬥又接道,“人家賊自然已經藏好了,向春你想捉到他的尾巴,怕也是難題一件。”
向春是李暘的字。
李暘當時腦子有些發懵,他想起出左掖門時蕭術對他點頭,直接脫口而出便是,“賊便是蕭相?”
他怎敢想,向來朝中黨派之爭固存,但這黨爭竟爭到暗害赴任命官身上,這真真是前所未有,聞所未聞的一件事,他不禁暗暗嘆了一口氣,又苦笑一聲,雖與蕭術不對付,卻從未撕破臉皮,如今竟是到了這得撕破臉皮的時候了。
姜鬥只冷哼笑了一聲,眼中卻不見笑意,這廝竟算計到他的外孫頭上了,前段時間他去鹽巡,只扒了他們一層皮,有的證據還握在他手裡,“賊到底姓什麼尚且未知,但賊的先輩定是蕭姓。”
能與王至合得來的,脾氣都直來直去,從來沒有過多的彎彎腸子,李暘思忖片刻,才捏著胡須作猜測道,“莫非是姓蔡?”
姜鬥沒回答,抿了口茶後只朝著李暘拱了拱手,殷殷道,“向春,你到睦洲後,務必幫老夫照看一下老夫那病弱的孫兒。”
李暘不僅懇切點頭,又回了個禮,“您老這是說的什麼話,您老不說,小子也定會多多照顧七郎的。”
王至這才接話,自言自語嘆息道,“就是不知這西線的軍情如何了,哎。這銀錢是必須得拿回來。老夫雖與蕭黨之間的鬥爭多年,但除卻黨爭糾紛,這些碩鼠吞下的銀錢事關社稷江山,如果沒錢,任憑其固有通天本領,也打不了這勝仗啊。”
李暘若有所思,他們幾個平時裡聚在一起,都打趣其固坐在京府尹那個位置,就像小媳婦,上面要對公婆孝敬,下面要撫育兒女,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調離了,竟又是一個被留下來的爛攤子,將軍雖難打無兵之仗,但有兵無糧,這又能怎樣?
說完,他又對著李暘道,“向春,你去睦洲,盡量將那些神奸巨蠹都抓出來,逮著誰查誰,你別怕,老夫在朝中替你頂著,你就放開手去幹,讓蕭術小兒這步棋,悔在心裡,恨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