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前來,一是我與家父均在外任,她想念於我,二便是,表妹你同我住一起,於禮數不合,我的名聲倒是無所謂,但你的,卻不能因我而壞,三是這府上的事,總得有個人操持,你年紀尚小,與那些官員家的娘子對峙已屬不易,又何故勞累你操這份心。”
蘇以言移開目光,確實依雲鶴所說的這個道理,她初初在雲鶴問她是否跟他上任便想過,但她若能解了自家的案子,她想自己名聲也似有如無,就算名聲有損,那她也打定主意了,可以不嫁人。
雖說大外姑有意將她許給雲鶴,但他何等身份,自己如真是許書南的身份,倒也相配,但現在的不過假身份而已,她不過是一罪臣之女,就算翻了案來,她蘇家之産也早已充了公,她到底又怎能般配得上。
她聽雲鶴此言,心裡沉浸在身份不相符的傷感情緒之餘,心裡也浮現出那一份感動非常,雲鶴行事還是一如既往地思慮周全。
她又反應過來,雲鶴這兩天的藥越吃越勤,莫非是早已預料到政敵要興事,且為了她的名聲著想,不想她大半日都待在他房裡,她當即臉色染了緋色,將心裡的情緒壓了壓,正欲開口,聽見雲鶴說,
“先前同表妹你所說的,京府之間應謹防類似天書一般的東西出現在某諫臣家中,尤其是石頭所刻大不敬之語,我早已往家裡遞了書,想這時候,三叔已經收到了。”
諫臣,無非是那幾個,但若是想借石刻,所言,從而想打擊到雲家根基,夏朝並不是最好的選擇。
前夏朝借參他父親一本,已在眾人眼裡,與雲家割席。
他心中突然浮現出一個人來,但又很快否認了,若真會是王家被害,此刻所行,那又豈不是打草驚蛇之舉,王家定會有所防備,所以會是誰家?他暗忖了一會,就聽蘇以言柔柔的聲音憤憤道。
“這事莫不也是蕭黨之人所為?他們到底是為了什麼?為錢,我蘇謝兩家的錢,不說富可敵國,卻也大差不差了,這些錢盡數被抄沒,邊關竟還沒有糧草?他們貪墨數量巨大。為權,可如今外祖父也已掛冠,大權已握在蕭黨之手,為何還藉此害國家忠良?”蘇以言蹙了眉頭,她實是不能對他們有所理解,內憂外患之時,為何還行興風作浪之舉。
蔡易在雲鶴啟程幾日前便因本家伯公身體沉痾,自己祖父又受官家信任,在朝堂中回歸了本來品級,脫不了身,於是遣他回去探望,順便將族裡的情況告知於他。
他初初是不願去的,他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在京府待著多好,又有美人,又有好友。
他推脫了,想著他自己還有兄長,兄長長期閑賦在家,也無事,便決定讓祖父同兄長講,讓兄長回本家去。
但瞧見祖父坐在上方靠背椅上,端著茶盅,隱去半張面孔,只將眉頭緊鎖,也不再多言語,只讓他站在堂下,他一時間也不敢坐下,拿不準祖父的意思,又抬起頭看了看祖父。
他雖受祖父寵愛,但還是從心底裡懼怕祖父的。
兩人僵持了片刻後,他丟盔棄甲一般,只好點頭稱是,自己帶了不少人馬,卻未帶絲毫金銀財物,這才得到蔡豐的首肯,才從開封府出發,走水路,往睦洲老宅本家去。
蔡家的本家源於桐廬縣,但祖宅卻建在清溪,會從桐廬縣的水路過,他也就一時興起,決定在回去前,去桐廬縣上玩樂一把。
這不去不知道,一去真讓他見著一個美人,雖穿著打扮不似京府樓中的小姐那般翠繞珠圍,身著荊釵布裙,卻另有一番風味。
但那美人竟在受辱後無法忍受一般自己跳下船去,一時間他雖可惜,卻也沒別的想法,想著不過是一個娘子罷了,他玩這欺男霸女的把戲又玩得不少,折在他手裡的娘子也不少,雖在京府,天子腳下,他也仗著自己權勢為所欲為,左不過送些銀錢。那些人哪兒還有精力去告高官呢。
剛到本家,他感嘆這本家宅子竟比他們京府的宅子修建得更為氣派,不由得心頭一動。卻也沒有失了禮數,左顧右盼,只由門房小廝領著進去,只見著由祖父囑託拜見的伯公躺在床上,他湊到跟前去,才發現其微微睜著眼,但竟然連人都認不清了,周圍確是圍著不少的人,他一一見過後,又蹲在伯公的床前,喊了幾聲“伯公”之後,見著伯公只“誒誒”兩聲後,氣若遊絲一般喊道,“右瞻,右瞻。”
右瞻是蔡豐的字。
他無奈,見著周圍圍著的叔伯些,又只得高聲說,免得他聽不見,“侄孫是歸本,祖父聽聞您老身子不好,讓侄孫代祖父前來探望你,”
他在心裡暗道,伯公這身子確實不太利索,恐要再過不了多久便駕鶴西去了。
但那人還是一直喚著,“右瞻,右瞻。”他見伯祖母在一旁坐著垂淚,只得硬著頭皮冒用了祖父的字,才道,“右瞻前來探望於你,還希望兄長你的病早些遠去。”
那人又將手抬起,他趕忙伸手去握住,聽見那人說,“右瞻,府上的事,還得勞煩你操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