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點了點頭。
外面一匹快馬頂著雨跑過,馬蹄濺射泥漿,餘音尚在空中繞梁,一直大喊:“朝中邸報至此,行人注意避讓,退讓退讓!”
那書坊主笑了一聲,招呼蘇以言:“小娘子,這是說邸報,邸報就到了。”
書肆裡湧出大量書生,推推搡搡的,跟著馬匹方向去了,想來是去搶那謄抄邸報的生意。人群湧動得突然,蘇以言未來得及避讓,被推搡了往一旁去,周珮忙上前兩步將她拉了過去,半擁在懷裡,自己背過去抵抗人群,免得讓她再受人沖撞。
待書坊裡的躁動的人都走完後,確認她不會受到沖撞,才道:“某冒犯了。”
蘇以言誠懇道謝,往後退了一步。
周珮送開拉住她的手,沉默帶笑將手悄背在身後,摩挲著手指,她的手臂好細,人好軟,梅香沖鼻,讓周珮心慌擂鼓,眼只斜盯著蘇以言金簪後那從屋簷處打落的雨滴。
二人去的是隔間的茶樓,選了雅間,有個靠窗的位置,為的是聽雨打窗棚之聲,蘇以言伸手將窗支開。
周珮抬手讓讓,蘇以言在坐下前解下鬥篷,交給子星搭在手臂上,子星就站在蘇以言身後,微微抬眼,只觀察著對面榜眼郎身後的隨侍低了眼。
二人一時無言,周珮見蘇以言沒有交談的意思,想著是自己那句話冒犯了他,他不願人知曉她的身份,但他也戳破了,因他費了不少心思才打聽到。
茶博士來上了茶,周珮輕輕將茶盞推了點,用手示意“請”。
蘇以言端了茶,一笑不語。
周珮不願氣氛如此冷落,心想是否因自己身份,她待自己不如從前了。
聽周珮娓娓道來:“那日將鬥篷借給小娘子時,某隱約瞧見了馬車上面掛的是雲府的牌子,後面小娘子遣人來還鬥篷,那小廝談吐舉止也不像普通門府的。再有,後蕭二衙內對我說他想娶雲家新到的表親,許家小娘子,讓我給出個主意,我這才知道小娘子你是許轉運使之女。”
“周郎君真銳敏。”蘇以言贊了一句,臉上雖帶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先前周珮這話一出——
她心裡便是置放了一塊巨石,懸而不落,他是蕭黨之人,若是知曉她真實身份,再拿她真實身份在黨爭上做文章,那雲家該如何自處?
周珮見她沒有了上次的熱切,生疏了不少,剛想再說話,就聽見樓下哄鬧,蘇以言伸了身子,想看看窗下生了何事。
竟是有書生抓了小報,一邊跑一邊高聲喊道:“小報!狀元郎老爺被調回了,又放了個榜眼郎老爺來通判睦洲。那轉運使老爺和安撫使老爺被押解回了東京,正在刑部審查,邸報上寫了,調了徽州知州老爺過來兩浙轉運,應天知府老爺過來兩浙安撫。”
榜眼郎,不就是自己面前坐的這位。
還真是讓自己猜到了。
雲鶴竟真如他所說不回來通判了。
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近來也沒有新的信到睦洲,她不知情況。況且,從東京到睦洲,也不是幾日能到的,周珮現在都在睦洲了,至少在元宵之時便從東京起了身。
蘇以言閉了閉眼,心中那被壓抑著的傷感突地噴薄而出,讓她心中悶悶細疼,她蹙了眉。
趕在周珮想關切她時,她開了口:“周郎君,怎麼突地來通判睦洲了?”
“上諭,”周珮見她開口關心自己,放下瓷杯,忙答:“狀元郎回京了,官家便下了諭旨,遣我通判睦洲,頂的是狀元郎的缺。”